红光在阵纹中重新流动,像被无形之手搅动的熔浆。我盯着那西北角的槽口,炎晶卡在里面,表面裂纹又深了一分,符纸残烬还黏在边缘,焦黑卷曲。
小桃靠在岩壁上,头歪着,呼吸微弱。她刚才那一张避火符耗尽了力气,现在连睁眼都难。我没时间回头确认她的情况,只能凭感觉知道她还在那里。
阵心坑洞的光流开始加速回旋,比之前更急。四角阵纹的红芒一寸寸亮起,像是重新点燃的引信。它没彻底崩,也没完全停,而是卡在一个将动未动的临界点。再拖下去,要么阵法爆发,要么炎晶被吸干。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身体已经快到极限,经脉像是被火燎过的枯藤,一扯就断。但我知道,还有一次机会。
那张黄符是关键。
我伸手从怀里掏出它。纸面发黑,边角焦卷,可中间那道纹路依旧清晰。我用拇指抹过符面,粗糙的触感传来,不是普通符纸的柔滑。这东西不简单。
闭上眼,运转《焚天诀》。眉心暗金纹路微微发热,体内的火毒顺着经脉游走,却被我强行压向掌心。指尖泛起一层暗红,火气凝聚。
符纸轻颤了一下。
有反应。
不是共鸣,是呼应。就像两块同源的铁石,在靠近时彼此牵引。我睁开眼,盯着那槽口——它不只是个缺口,是个接口。而这符箓,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我撑着柴刀站直,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一步,一步,朝西北角走去。每走一下,脚底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护体灵力早就散了,皮肤被热浪烤得发紧,手臂上有几处已经起了水泡。
到了。
我把符纸贴在掌心,另一只手抓住炎晶。刚一触碰,一股灼流顺着手臂冲上来,眼前闪过火塌屋倒的画面。我猛地甩头,把那些记忆甩开。
不是现在。
现在要做的,是反客为主。
我把符纸按在炎晶之上,同时催动体内最后一丝灵力,灌入其中。暗火自掌心涌出,沿着符纸纹路蔓延。刹那间,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赤金色细线,嵌入阵纹之中。
嗡!
整座平台猛地一震。
原本向外扩散的红光忽然停滞,紧接着,开始倒卷。阵心坑洞的光流由外放转为内收,四角阵纹的红芒逐一熄灭,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掐断了供能。
有效了。
但我不能停。
一旦中断,前功尽弃。我立刻运转《淬骨诀》,将残存灵力全部逼出,顺着符纹注入阵中。这不是压制,是逆转。我要让这阵法的能量流向调头,让它自己把自己锁死。
地面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岩层发出断裂般的闷响。我双腿发软,几乎跪下,全靠柴刀拄地撑住身体。额头冷汗滚落,混着血水滴在符纹上,竟被瞬间蒸干。
“快……”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再快一点……”
终于,最后一道阵纹熄灭。
红光彻底消失。
平台陷入短暂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火鸣,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只有那块炎晶,还卡在槽口,微微震颤,像是不甘心就此沉寂。
我松了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往后一仰,背靠岩壁滑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手指松开柴刀,掌心全是血和灰。
小桃还在那边,昏着。我没力气过去看她,只能确定她的气息还在。
赢了?
不,只是活下来了。
我抬起手,看着那张符纸烧尽后留下的痕迹——一道浅浅的赤金印子,烙在阵纹中央。它改变了什么,也暴露了什么。
这阵法本就不完整。有人早年动过手脚,挖走了辅位之物,留下这个缺口。而这张符,正是补缺的关键。小桃的母亲……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还没来得及深想,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道影子。
不动。
不闪。
就站在阵法边缘的岩柱旁,一袭红衣,袖摆垂地,像是早已站了许久。
楚红袖。
她来了。
我没有起身,也没有叫她名字。只是缓缓抬手,重新握住了柴刀的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血迹又被挤出来。
她缓步走进阵心,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目光先落在符纹残痕,又移到槽口中的炎晶,最后停在我脸上。
“你们倒是运气好。”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是贴着耳膜响起。
我冷笑一声:“前辈若早来一步,或许还能救她。”
我说的是小桃。话出口的同时,也在观察她的反应。她是冲着炎晶来的,还是另有目的?如果她想抢,刚才早就动手了。但她没有。
她在等。
等我破阵,等局势明朗,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她笑了笑,没接我的话,反而走近几步,俯身看了看那块卡在槽口的炎晶。“这东西,归我了。”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早已定下的事。
我握紧柴刀,慢慢撑起身子。腿还在抖,但我不能坐着听她下令。
“前辈想要,”我盯着她眼睛,“凭本事拿。”
刀锋微抬,指向她的方向。不是挑衅,是警告。告诉她,就算我现在只剩一口气,也不会让她轻易得手。
她没动怒,也没出手。反而退后半步,打量我一眼,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然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轻轻放在地上。
“九转淬体丹,换你的炎晶,如何?”
我没去拿。
目光落在玉瓶上。青玉质地,封口贴着一道淡红色符印,看不出年份,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温润的药香透出。这种级别的丹药,外面根本见不到。
我笑了下:“前辈的丹药,晚辈自然信得过。”
话说得客气,实则一字一句都在试探。她为什么不抢?为什么谈交易?这丹药是真的,还是饵?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你用了那张符,就该明白,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能碰的。”
我心头一紧。
她说的是符箓。
果然,她知道来历。
我还想问,她却已转身。红衣掠过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就在她即将走入岩影之际,忽而停下。
回头看了我一眼。
“对了。”她说,“无涯师兄的转世,可别轻易死了。”
话音落下,人已不见。
岩影深处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只玉瓶,静静躺在阵纹边上,瓶口朝上,像是在等我伸手。
我站在原地,没动。
耳边回响着那句话。
无涯师兄……转世?
谁是无涯?我又是什么人的转世?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那道符火烧过的印记还未消散,隐隐发烫。刚才逆转阵法时,我分明感觉到一股不属于《焚天诀》的力量,顺着符纹流入体内。那股力量温和,却极深,像是一口古井,望不见底。
而现在,它正安静地潜伏在我的经脉里。
我缓缓弯腰,捡起柴刀。
刀身布满裂痕,刃口卷了,沾着血和灰。但它还能用。
我拄着刀,一步步走向那只玉瓶。
距离三步时,地面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脚下。
是来自槽口中的炎晶。
它又开始震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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