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震了一下。
我握紧柴刀,脚步没停。那槽口里的炎晶还在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拉扯着,不肯彻底松脱。楚红袖已经走了,可这东西还留着根,扎在阵眼深处,一丝赤金细线垂入岩层,若隐若现。
我不敢靠太近。
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经脉里火毒未清,骨头缝里都泛着热劲,每走一步,腿就像踩在碎石上。但我不能倒。小桃还昏在那边,靠着岩壁,气息微弱。我扫了一眼,她胸口起伏还算平稳,只是左肩包扎处渗出血迹,染红了半边衣料。
玉瓶就在三步外。
青玉质地,封口贴着淡红符印,静静躺在阵纹边上。楚红袖留下它,转身就走,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她说“九转淬体丹”,我没信。这种丹药,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但她也没动手抢,而是谈交易——这就更不寻常。
我拄着刀,缓步向前。
脚底滚烫,岩面温度还没降下来。阵法虽被逆转,但余热未散,护体灵力早已崩解,皮肤被烤得发干起皮。走到玉瓶前两尺,我停下,抬手运转残存灵识。
扫过瓶身。
无禁制,无追踪符,也没有常见的宗门烙印。只有一缕极淡的血息缠绕瓶口,像是谁指尖抹过留下的痕迹。那味道……有点熟,却又抓不住源头。我闭了闭眼,试图从记忆里翻出相似的气息,可刚一动念,眉心暗金纹路便猛地一跳,火毒逆冲,喉咙发腥。
不能再耗神了。
我低头盯着玉瓶,忽然屈指一弹,掌心逼出一丝暗火,顺着指尖射出,轻轻落在瓶盖上。
火苗沾瓶即灭,玉瓶毫无反应。
我又等了三息。
依旧安静。
这才伸手,将玉瓶拾起。触手温润,不像冷玉,反倒像被人握了很久的东西。我翻过瓶底,没记号,没铭文,只有封口符印边缘一道细微划痕,像是曾经被人打开过,又重新封上。
我把它收进储物袋。
动作很慢,生怕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可就在玉瓶离地的瞬间,脚下那道赤金细线突然一缩,槽口中的炎晶剧烈震了一下,随即“咔”地轻响,裂开一道新缝。
我猛地抬头。
那裂缝里,竟有光涌出。
不是炽烈的红,而是一种沉郁的暗金,像是从极深的地脉中渗上来。光流顺着赤金细线往地底钻,速度越来越快。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柴刀横在身前。
它还没完。
这炎晶,根本不是被取走就结束的东西。它是钥匙,也是锁芯。刚才我用符箓逆转阵法时,它和我体内《焚天诀》共鸣,引出一股不属于我的力量——温和,却极深,像一口古井。而现在,那股力量似乎还在运作,通过这条细线,继续和地底某处连接。
我蹲下身,用刀尖轻轻拨开槽口周围的灰烬。
符纸烧尽后的残痕还在,焦黑卷曲,中间那道纹路却完整保留。我小心将它拾起,连同周围几片碎屑一起包进一块布里,塞进怀里。这张符救了我们,也暴露了什么。小桃的母亲留下它,绝不是偶然。
楚红袖知道。
她看到符纹时,眼神变了半瞬。虽然很快压下去,但我看到了。她不是来抢炎晶的,她是来确认结果的——确认我能不能破阵,能不能活下来。
“无涯师兄的转世,可别轻易死了。”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三遍。
谁是无涯?我又是什么人的转世?她两次提这个名字,一次是我火焰纹初显时,一次是现在。说明她早就盯上了我,不是临时起意。
我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
体力快到极限了。双腿发软,手指发麻,连握刀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流失。可我不能歇。这里不安全,阵法虽停,但根基未毁,谁知道会不会再启动?而且楚红袖虽走,难保没有后手。
我撑着刀站直,一步步走向小桃。
她还在昏迷,呼吸浅但稳定。我把她扶起来,背到背上。她身子轻得吓人,像是风一吹就能散架。我用一条布带把她绑牢,确保不会中途滑落。
然后,我朝出口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部伤口裂开,血顺着脊梁往下流,浸透衣袍。可我不敢停下。炎晶谷平台太大,四面环岩,出口在西北角,要穿过一片碎石坡才能出去。我走得很慢,但没停。
快到坡底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我回头。
那槽口中的炎晶,彻底塌了。
整块晶体崩成粉末,赤金细线断裂,坠入地底。可就在它消失的刹那,平台四角的阵纹竟同时亮了一下,一闪即灭,像是某种信号被触发。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结束。
是传递。
它把信息送出去了。
我立刻加快脚步,冲下碎石坡。背后热浪渐弱,空气开始流通,说明已脱离阵法核心区域。走出谷口时,天光刺眼,我眯了下眼,终于松了半口气。
外面是一片荒岭,风沙扑面。
我找了个背风的岩凹,把小桃放下,重新检查她的伤势。肩背灼伤严重,符纸用尽,身上再无疗伤之物。我只能撕下衣角,蘸水给她擦了擦脸,又喂了点水囊里的灵泉。
她睫毛动了动,但没醒。
我坐在她旁边,从储物袋取出玉瓶,再次打量。
青玉瓶,红符印,温润如旧。
我试着用灵识探了探封口,依旧无异样。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敢打开。楚红袖给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她不需要抢,因为她知道,只要我把这瓶丹药带回洞府,就会忍不住去用——而一旦用了,就等于踏入她设的局。
可不用呢?
经脉里的火毒已经开始侵蚀骨髓,若不及时压制,三天内就会发作。到时候别说修炼,走路都成问题。九转淬体丹,恰好能镇住这种伤。她算准了我的处境。
这就是谋。
不动手,不逼迫,只给你一个看似合理的选择。你以为你在拿好处,其实你已经在按她的节奏走。
我盯着玉瓶,忽然冷笑。
“你想让我活着完成某事?”
我低声说,“那就得看,我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我把玉瓶收回储物袋,又摸了摸怀里的符纸残痕。
东西都在,线索未断。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炎晶谷的方向。
风沙卷起灰烬,平台早已看不见人影。可我知道,那地方不会就此沉寂。炎晶虽碎,阵法虽停,但那股从地底传来的暗流,还在涌动。
我背着小桃,迈步前行。
走出十丈时,怀里的符纸残痕忽然发烫了一下。
我脚步一顿。
低头看去,布包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金芒,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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