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掌心还贴着石台。石头烫得发脆,裂纹比闭关前多了几道,像是被体内的火气一点点啃过。玉瓶安静地躺在膝上,瓶身微颤,那颗丹药仿佛活物,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没动它。
《焚天诀》第一重已成,火焰纹沉在皮下,不再只是印记,而是像根须扎进了经脉。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温顺又危险。昨夜的事不能停,必须走出去看看——宗门对我的态度变了没有?执法堂会不会盯上“陆丰”这个身份?我要试一试。
收起玉瓶,我站起身,柴刀背回肩后。洞府禁制无声开启,夜风灌进来,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我踏出石门,脚步落在山道青石上,声音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任务堂离得不远,穿两道回廊就到。路上遇见几个外门弟子,低头匆匆而过,没人多看我一眼。这让我心里更沉。从前我在矿脉那边拼死拼活,名字多少传了些出去,如今反倒像被抹去了一样。
任务堂门口挂着青铜灯,火光摇晃。我刚抬脚要进去,四个人从侧廊转出来,拦在门前。执法堂服色,腰佩铁尺,为首那人手中捧着一张黄纸令符。
“陈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气势。
我点头。
“奉令拘押,罪名盗窃外门灵药三株,人证物证俱在。”他将令符往前一递,“请束手就擒。”
我没有接令符,目光扫过去。纸上盖了执法堂印,可落款无人签名,也没有长老灵识烙印。这种拘捕令,连问话资格都没有,直接押进黑牢。
我知道是谁的手笔。
赵罡输了赌约,丢了脸面,不敢亲自来寻仇,就借执法堂的名义动手。他买通几个弟子,捏造个罪名,把我关进去,再慢慢折腾。只要我不死,谁也不会追究——毕竟一个锻骨境的小人物,算得了什么?
但我不能进黑牢。
一旦被锁进镇灵笼,身上这些秘密保不住。火焰纹、青布、丹药里的魔气……全都会暴露。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开口辩解。辩解没用,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我只冷冷看着那张令符,然后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搭在柴刀柄上。
执法弟子眼神一紧,齐步向前半尺,铁尺出鞘寸许。
“你想抗令?”
我还没答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急不缓,踏在石阶上,像是踩着某种节拍。所有人下意识回头。
一道红影走入灯火之下。
楚红袖来了。
她没穿药园常服,而是披了件暗红长袍,袖口绣金线,发髻斜插一支玉簪,走得极稳。她看也没看那些执法弟子,径直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脸上,只停留一瞬,便转向持令之人。
“执法堂好大的规矩。”她声音不高,却让空气一滞,“连我的人都敢动?”
那弟子脸色变了:“楚长老……这是公务,与您无关。”
“无关?”楚红袖冷笑一声,“陈昭是我药园登记在册的采药协从,每月领份例,归我调遣。你要抓他,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可他涉嫌盗取灵药——”
“那就该走审讯流程,由执事长老签令,留影石录供词,三日公示后再定罪。”她打断他,语气锋利如刀,“你现在拿一张空白令符就想绑人?谁给你的胆子?”
执法弟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身后三人已悄悄后退半步,显是知道这事办得不干净。
楚红袖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看向我,淡淡道:“跟我走。”
我没有犹豫,立刻跟上。
她转身前行,红袍拂过地面,像一道燃烧的痕迹。我走在她身后半步,能感觉到执法弟子的目光钉在我背上,恨意几乎溢出。但他们不敢动。
走出任务堂十余丈,转入一条僻静回廊。两侧竹影婆娑,夜雾渐浓。楚红袖忽然停下脚步,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
“无涯师兄的转世,可不能折在这。”
我脚步一顿。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进脑海。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但她从未点破。前几次见面,她给丹药、留符纸、放我出谷,全都像是试探。而现在,她当着我的面说出“无涯”二字,等于撕开了最后一层遮掩。
我不是什么矿奴出身的杂役弟子,我是那个失败飞升者的转世之身。
她为什么要救我?是为了利用我完成什么计划?还是真的想护住这段断绝的传承?
我没问。
她也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我沉默跟随,体内火焰纹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试着运转一丝《焚天诀》,察觉她周身灵力平稳,并无杀意,反而有种奇异的牵引感,仿佛她的气息与我体内的火源隐隐相合。
这不是巧合。
我们穿过药园边界,进入一片独立山崖。这里的守卫明显森严,每隔十步就有弟子值守,见楚红袖到来,纷纷低头行礼。她带我直奔崖顶洞府,门前石兽睁眼,自动让开通道。
就在即将踏入洞府的一刻,她忽然停步。
“别回头,也别问。”她说,声音依旧平静,“活着,才能知道答案。”
我盯着她背影,手指缓缓握紧柴刀柄。
她迈步跨入洞府,我紧随其后。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丝月光被切断。
洞内燃着幽蓝火焰,照得四壁泛青。正中摆着一方石案,上面放着一只玉匣,匣盖微启,露出一角泛黑的布料。
和我怀里那块青布,纹路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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