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刀在掌心划过一道浅痕,血珠渗出来,我没擦。那道伤不深,但足够让我保持清醒。传音符上的字还在眼前晃——“你还记得……她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
不能再等了。他们都在布局,一个要我臣服,一个要我看穿,可没人告诉我真相从哪开始。既然如此,我就自己挖。
手指一动,测灵石嵌在岩壁的纹路里微微震了一下。没有外来的灵波扰动,追踪者没跟来。我收起柴刀,把洞府禁制重新压了一层,转身出了门。
山道上风不大,但我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石阶裂缝的交汇点上,这是以前逃命时养成的习惯——走偏线,不留影。到了市集入口,我换了身粗布衣,背上一个竹篓,里面装了几株低阶灵草。这些草品相一般,正适合摆摊卖低价货。
集市比往常冷清。执法堂的人多了三队,来回巡视,腰间令牌亮得刺眼。我低头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把灵草摊开,一边数着铜钱,一边留意西南方向。
赵三还没出现。
等了半炷香,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两名执法弟子押着个穿灰袍的散修往外走,那人嘴里还在嚷:“我只是说了句闲话!你们不能关我!”声音戛然而止,人已被带走。
我眼皮跳了跳。
风向变了。
又过了片刻,一个左脸带疤的男人拎着个破布袋走进视线。他脚步迟疑,在几个摊位前转了转,最后停在我斜对面,蹲下身子开始整理符纸。
是赵三。
我故意把手里的废铁片捏紧,让它边缘刮过竹篓底部,发出一声轻响。铁片上刻着炎晶纹,是我昨夜照着遗迹拓本摹的,虽粗糙,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源。
果然,他抬头看了过来。
我装作不经意地把铁片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眉头皱起。
“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他问。
我抬头,笑了笑:“山脚下捡的。道兄识货?”
他没答,反而把铁片还给我,眼神闪了闪:“这种纹路的东西,最近别拿出来。”
“为何?”
“有人查。”他压低声音,“执法堂盯得紧,说是有人拿这类残件做引子,套宗门旧事。”
我心中一动,面上不动:“我还以为只是块废铁。”
他冷笑一声:“废铁?炎晶谷塌了两百年,还能有完整器物流出来?你以为那些大人物真不知道底下埋了什么?”
我缓缓点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烈火符,轻轻推过去:“只是好奇罢了。前辈若知道些内情,这点小物不算什么。”
他盯着符纸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收下,塞进怀里。
“你打听这个,到底想干什么?”
“听说药园那边出事了。”我语气平淡,“楚红袖长老被查,是不是和这些东西有关?”
他脸色变了变,左右张望一眼,凑近了些:“谁告诉你的?”
“市井都在传。”
“传归传,听不得。”他声音更低,“但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老祖和楚红袖,早就不对付了。”
我心头一震:“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前。”他顿了顿,“具体我不清楚,只知道那时候还在争初代飞升者的事。”
“争什么?”
“理念。”他说,“一个要守规矩,一个要破局。守成派和激进派,吵翻了天。”
我盯着他:“谁是守成?谁是激进?”
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脚步声。两名执法弟子朝这边走来,目光扫过人群。
赵三立刻站起身,把摊上的符纸胡乱塞进袋子:“别问了,再问下去你也走不出去。”
“等等。”我抓住他袖角,“一句话——现在谁占上风?”
他回头看我,眼里有些复杂:“你以为风向是谁定的?可风来了,吹的也不一定是你想的方向。”
说完,他抽身走了,混进人流,转眼不见。
我坐在原地,没动。
手指慢慢收紧,那枚伪造的炎晶残片硌在掌心。脑子里反复回响那句话——“初代飞升者的事”。
不是传说,不是秘闻,而是争执的根源。
楚红袖守成,老祖激进。
那我呢?我是谁留下的棋子?又是谁等待的变数?
我忽然想起昨夜老祖说的那句“活着回来”。那时我以为那是警告,现在看,更像是提醒——前方有死局,但他希望我闯过去。
而楚红袖逼我签契,是要把我锁在她的规则里。
两者都不杀我,却都想掌控我。
区别只在于,一个用命契,一个用命运。
我收起摊子,把剩下的灵草塞进储物袋。起身时,袖口擦过石墙,眉心忽然一热。
那道暗金火焰纹跳了一下。
很短,几乎察觉不到,但它确实动了。
就像听见了某个名字,回应了一声。
我停下脚步,靠在巷口墙边,闭眼回想赵三说的每一个字。
“初代飞升者”——这个词一出口,火焰纹就有了反应。
不是巧合。
它认识那个时代,或者,认识那个人。
陈无涯。
我的前世,还是别的什么?
巷外传来叫卖声,有人在吆喝新采的寒露草。我睁开眼,把柴刀从背后解下来,握在手里。刀身依旧粗糙,但握感熟悉。
这不是武器,是信物。
也是钥匙。
我沿着墙根往外走,脚步放轻。执法弟子还在巡查,但我已经不在他们的注意范围内。刚才那一番话,够我理清很多事。
老祖与楚红袖的裂痕由来已久,而我撞上的这场博弈,不过是旧怨的新局。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醒来。
问题是,当这个人真的睁眼时,他们准备好了吗?
走到市集出口,我停了一下。
身后有个小孩跑过,撞到我的腿。我扶了他一把,顺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孩子抬头冲我一笑,蹦跳着跑了。
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刚才那一撞,不是意外。
他的指尖擦过我腰间的传音符,动作快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继续往前走,像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拐进一条无人小巷,我才把手探进怀中。
传音符还在,但表面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有人动过它。
我捏住符纸,轻轻一搓。
灰烬飘落。
下一瞬,另一张符纸从内袋滑出。这张我没用过,也没让人知道它的存在。我将灵力注入,默念一个名字。
符纸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亮起微光。
一行字浮现:
“你妹妹死的那天,你在村外第三棵枯树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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