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洞府时,天光还未完全暗下。岩壁上的测灵石微微震了一次,确认没有外灵波动后,我才撤去门口的禁制。刚踏进内室,就看见李沧溟坐在石桌旁,手里捏着一盏冷茶,指节分明,神色如常。
他来得比我想的还快。
“你刚从市集回来。”他开口,语气不像询问,倒像是陈述一件早已知晓的事。
我没有否认,顺手将竹篓放在墙角,取出那枚伪造的炎晶残片,放在桌上。刀痕粗糙,纹路歪斜,但关键的几笔走势,与我在遗迹拓本上看到的一致。
“赵三说了些不该说的。”我盯着他,“他说老祖和楚红袖,早就不对付了。”
李沧溟没动,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那一瞬,他的目光沉了半分,像是在掂量我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然后呢?”他问。
“他说,争的是初代飞升者的事。”我继续道,“一个要守规矩,一个要破局。守成派和激进派,吵翻了天。”
茶盏在他手中转了半圈,停住。
“你信吗?”他终于抬眉。
“我不信闲话。”我直视他,“但我信有人不会无缘无故被盯上。楚红袖追我,不是因为一张血契,而是因为我身上有她不想看到的东西。”
李沧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不是讥讽,也不是轻蔑,倒像是听到了某个久远的旧事终于被人提起。
“你知道初代飞升者失败后,宗门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我摇头。
“不是一场大战,也不是叛逃。”他声音低了些,“是分裂。一半人认为不该再碰那道门,怕引动天罚;另一半人觉得,既然有人能走上去,就该有人走下去。前者成了守成派,后者,叫激进派。”
“楚红袖是前者。”我接道。
“对。”他点头,“她当年亲手封了三处飞升遗迹,还斩了两个试图重启阵法的同门。手段狠,理由也硬——她说,飞升不是路,是陷阱。”
我心头一动:“那老祖呢?”
李沧溟没直接回答,反而问我:“你见过主峰大殿里的那幅画像吗?”
“没有。”
“画的是初代飞升者登天那一刻。”他缓缓道,“云裂,光降,脚下是万丈深渊。可有意思的是,他的手,不是向上伸的,是向后抓的。”
我皱眉:“抓什么?”
“不知道。”李沧溟摇头,“但楚红袖下令,那幅画只能挂,不能看。谁凝视超过三息,就会被执法堂带走。二十年来,没人敢问为什么。”
我盯着桌上的残片,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之所以被盯上,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我像谁?”
李沧溟看着我,眼神第一次没有掩饰什么:“你身上有初代的气息。不是模仿,不是传承,是同源。老祖能认出来,楚红袖也能。他们争的不是过去,是未来——谁来决定下一个飞升者是谁。”
空气仿佛沉了一瞬。
我握紧了那枚残片,边缘硌进掌心。不是痛,是清醒。
“所以,我不是棋子。”我低声道,“我是他们等了两百年的人?”
“或者,是他们最怕出现的人。”李沧溟声音压得更低,“守成派要的是终结,激进派要的是重启。而你——你既可能打开门,也可能砸了它。”
我闭了闭眼。
难怪老祖说“活着回来”。
难怪楚红袖要我签契。
他们都不想我死,只想我听话。
可问题是,我到底属于哪一边?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走错路?”我睁开眼,看着他。
李沧溟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路从来不是别人划的。我只提醒你一句——宗门的规矩,是活人定的;可真相,往往埋在死人嘴里。”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禁制上,顿了顿。
“你若真想查清楚,别只听散修嚼舌根。”他回头,“去主峰藏经阁,查‘天裂纪事’。那是初代飞升失败后,唯一没被销毁的记录。”
“可藏经阁……非长老不得入。”
“你不是有柴刀吗?”他嘴角微扬,“那东西,能劈开的不只是石头。”
话落,他推门而出,禁制在他身后自行闭合。
我坐在原地,没动。
柴刀靠在墙边,刀身依旧粗糙,刃口有几处豁口。我走过去,把它拿起来,指腹从刀背滑到刀尖。冰冷,但熟悉。
它不是武器。
也不是信物。
它是钥匙。
我把它翻过来,刀柄末端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几乎看不见。那是我第一次逃命时,用指甲划下的。后来每次换身份,我都会在新刀上刻一道。这些年,换了七把,七道痕。
可这把不一样。
这把刀的刻痕,方向是反的。
我心头一震。
不是我刻的。
是别人,提前刻下的。
我猛地想起老祖看我时的眼神——不是审视,是确认。
他不是在看我像不像陈无涯。
他是在看我,是不是那个他等了两百年的人。
我放下刀,走到石床边,从暗格里取出第二片血布残片。它和玉瓶里的那块颜色相近,纹理也一致,但边缘的焦痕走向略有不同。我将两块并排放在桌上,用灵力轻轻一催。
布面微微颤动。
那焦痕,竟在缓慢移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逐渐靠拢。
不多时,两块布的裂口竟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我呼吸一滞。
这不是巧合。
这是拼图。
而我,只是拿到了第一块。
我盯着那块拼合的布,忽然发现中心处有一小块暗色印记,像是被火燎过,又像是被血浸透。我凑近细看,那印记的形状,竟与我眉心的火焰纹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灵波波动。
不是李沧溟的气息。
也不是巡逻弟子。
我迅速收起血布,将柴刀握在手中,缓步走到门边,透过禁制缝隙往外看。
没人。
但岩壁上的测灵石,正泛着一丝极淡的青光。
有人来过,留下了标记。
我退回桌前,取出一张空白传音符,注入灵力,默念李沧溟的名字。
符纸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没有回应。
我再试一次,这次加了三成灵压。
符纸依旧无光。
我盯着它,忽然意识到——李沧溟刚才走得太干脆了。
他告诉我藏经阁,告诉我天裂纪事,却没说任何风险。
像在引导,又像在催促。
我缓缓将符纸捏碎。
风未起,局已动。
我低头看向柴刀,刀面映出我的脸,还有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暗金纹路。
它不是在沉睡。
它是在等。
等我走上主峰,等我推开那扇门,等我看见那幅画背后,藏着的真相。
我站起身,将柴刀背在身后,手指在洞府禁制上划过三道符纹。
三层封印全部激活。
下一瞬,我转身走向内室暗门,推开石板,走入地道。
地道尽头有一间密室,墙上挂着一幅残破的地图。
是我这些年偷偷绘制的宗门地脉图。
主峰下方,有一条未标注的通道,直通藏经阁底部。
我盯着那条线,伸手摸向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枚黑色丹丸。
这是我在药园顺来的禁药,能短暂屏蔽灵识探查。
副作用是,半个时辰内,体内灵脉会如刀割。
我咬牙,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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