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石壁渗着冷意,柴刀抵在掌心的力道让我保持清醒。每走一步,体内的灵脉就像被碎玻璃反复刮擦,禁药的副作用比预想来得更猛。我咬住后槽牙,把呼吸压到最浅,像当年在矿坑底下拖铁矿时那样,一寸一寸往前挪。
测灵石又闪了。
青光从头顶掠过,我贴紧墙角,屏住气息。地脉震频在耳边嗡鸣,我把灵力压进锻骨境的最低流转,让自己的波动混进岩石的震动里。三息后,光芒退去。
我继续前行。
这条密道是我花了七年时间一点点探出来的。主峰地底的灵脉走向、巡防阵法的间隙、老祖洞府外围的禁制节点,全都刻在我脑子里。现在,它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尽头是一块活动石板,推开后便是老祖洞府外的暗廊。我伸手摸向腰间,储物袋里的血布还在。那两片拼合后的残布,中心的暗印烫得厉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把它取出来,贴在最后一层禁制上。
灵纹锁立刻有了反应。符线由灰转红,再转金,三层封印如同冰层遇火,层层剥落。我盯着那扇门,知道这不只是禁制——这是筛选。能打开它的,必须带有初代的气息。
而我,恰好就是。
门无声开启。
洞府内没有灯火,却亮如白昼。一种不属凡间的光从四面岩壁透出,照得人影通透。我没敢乱动,先扫了一眼四周。陈设极简,一张石床,一座香炉,几排玉简架。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我抬头看去。
那一瞬,脚底像被钉住。
画中人立于云巅,身后是裂开的天穹,金色光芒倾泻而下。他一只脚踏进虚空,另一只仍踩着山崖。可他的手——不是向上迎接飞升,而是猛然回抓,五指成钩,似要拽住什么即将消逝的东西。
李沧溟说的没错。
但我没料到的是这张脸。
眉骨的弧度,鼻梁的走势,甚至嘴角那道若有若无的折痕……和我在楚红袖血中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七分相似?不止。若忽略岁月留下的沧桑,这分明就是我。
我一步步走近,手指几乎碰到画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可我知道是谁来了。
老祖站在门口,黑袍垂地,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缓缓移向那幅画。
“你果然来了。”他说。
我没有回头,也没动。
“你早知道我会来?”我问。
“不是知道。”他走近几步,“是等。”
空气凝了一瞬。
我终于转身面对他。他的眼神不像审讯,也不像试探,倒像是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东西。
“血布是你留下的?”我问。
他没答,只是看着我腰间的那块残布。“它认你,比我自己预料得还快。”
“它是钥匙?”
“是信物。”他纠正,“也是烙印。只有真正继承初代意志的人,才能唤醒它。”
我冷笑:“所以你们争的,不是一个位置,也不是权势。你们争的是谁能决定下一个飞升者是谁。”
老祖点头:“守成派要封死这条路,激进派要重启它。而你——你是唯一一个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的人。”
“陈无涯。”我直视他眼睛,“那是我的前世?”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他是第一个走到门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回头的人。”
“为什么回头?”
“因为他看见了门后的真相。”老祖声音低沉,“飞升不是终点,是筛选。天门之后,不是仙界,是牢笼。”
我心头一震。
“灵气不是天地所赐。”他继续道,“是被放养的食料。我们修炼,变强,飞升……其实只是在长大。等到足够强大,就会被收割。”
我不说话,但全身肌肉绷紧。
“陈无涯发现了这个秘密。”老祖盯着我,“所以他回头,想拉住后面的人。可没人信他。他们以为他疯了,把他逐出宗门。最后,他在外域自焚而亡,临死前留下一句话——‘别让后来者重蹈覆辙’。”
我忽然想起妹妹临死前攥着我的手,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那时我太小,听不清。
难道……
“你妹妹的血布,不是偶然出现的。”老祖仿佛看穿我的念头,“那是传承的印记。只有血脉相连的人,才能激活它。她用自己的命,把你推到了这条路上。”
我喉咙发干。
“那你呢?”我问,“你是激进派?还是守成派?”
老祖笑了下,笑得很淡:“我是看门人。职责是守住天裂纪事,等一个能看清真相的人出现。二十年前我以为等不到了,直到你走进宗门,眉心燃起那道火纹。”
“所以你放任楚红袖追我?默许李沧溟接近我?”
“我不阻止,也不引导。”他说,“命运只能自己走完。我能做的,只是给你机会——看到这幅画,听到这些话。”
我盯着那幅画,忽然发现细节不对。
画中人的手,抓向的不是虚空。
在他指尖前方,有一道极细的裂痕,藏在云层深处。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笔触的阴影。可我看得清楚——那是一道门缝。
而门缝之外,隐约有眼睛的轮廓。
我猛地回头:“这画,是谁画的?”
老祖神色不变:“陈无涯亲手所绘。他死后,魂魄被困在画中三年,直到最后一丝意识消散。”
我呼吸一滞。
“你以为你在查身世?”他缓缓道,“其实你一直在找自己。从逃出矿坑那天起,你就没停过。柴刀不是你捡的,是你前世带回来的遗物。每一把新刀上的刻痕,都是你在提醒自己——别忘了你是谁。”
我下意识摸向刀柄。
那道反向的刻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我说。
“我知道。”他点头,“因为你一定会来找答案。而答案,从来不在典籍里,不在传言中,就在这幅画里,在你自己的记忆深处。”
我盯着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困住我?”
老祖摇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部分。接下来的路,是你自己的选择。留下,或者离开;相信,或者怀疑;继续前进,或者转身回头。”
他退后一步,让出门口。
“你可以走了。”他说,“也可以留下。但无论你选哪条路,记住一件事——真正的飞升,不是登上天门,是打破它。”
我没有动。
画中的手依旧高举,云层后的那只眼睛似乎也在注视着我。眉心的火焰纹越来越热,像是要烧穿皮肉。
我伸手,轻轻抚过画框边缘。
指尖触到一道凹陷。
不是雕刻,是刻字。
两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等你**。
我猛地缩手。
老祖站在光影交界处,神情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他留下的。”他说,“不是警告,是邀请。”
我握紧柴刀,指节泛白。
“如果我选择打破呢?”我问。
老祖嘴角微扬:“那就看看,门后的东西,怕不怕有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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