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画框边缘的凹陷时,那两个字像烙铁印进皮肉——等你。
我猛地缩手,柴刀在掌心划出一道浅痕。血珠顺着刀脊滑落,砸在石板上发出轻响。老祖站在光影交界处,黑袍垂地,神色未动,仿佛早已看过千遍我的反应。
“他留下的。”他说,“不是警告,是邀请。”
我盯着那幅画。云层后的那只眼睛依旧隐在笔触深处,可现在我看明白了,那不是虚妄的想象。那是监视,是窥探,是从天穹之上投下来的凝视。
“你知道我为何能打开禁制?”我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稳。
老祖微微颔首:“血布认主,只对继承初代意志之人响应。它沉寂百年,直到你出现。”
“所以你们争的,从来不是权位。”我转过身,直视他,“而是谁能决定下一个踏入天门的人选。”
“守成派要锁死飞升之路,激进派要重启它。”老祖语气平静,“而你,不属于任何一派。你是唯一一个带着初代气息走进宗门的人。”
眉心忽然一烫,那道暗金火焰纹再次浮现,微弱却清晰。我没有抬手去碰,任它灼烧皮肤。
“那他们为什么失败?”我问,“若只是飞升带走灵气,为何不允许少数人走?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何来禁忌?”
老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因为你不知道飞升的本质。”
他抬起手,指向画中人即将踏出的那一瞬。
“飞升者带走的,不只是自身修为。”
“他带走的是此界的灵气本源。”
我心头一震。
“没有本源,天地无法再生灵力。”他继续说,“山河枯竭,万法凋零,修士再无法突破境界。整个修真界,将在三代之内彻底断绝传承。”
我猛然想到矿坑深处那些干涸的灵脉。铁链缠绕的岩壁上,曾刻满前人祈求灵气复苏的符文。那时我以为那是绝望者的疯言,如今看来……那是预警。
“所以天道杀他。”我说。
“不是杀。”老祖摇头,“是抹除。从存在本身,从记忆里,从历史中。陈无涯的名字被剜去,画像封存,典籍焚毁。就连‘初代’这个词,也被替换成‘失败尝试’。”
我冷笑一声:“可你们还记得。”
“我们记得,是因为代价太大。”他目光沉下,“那一战后,九洲崩裂,三江倒流,七十二峰塌其半。不是因为战斗激烈,是因为天地自愈时撕裂了根基。灵气浓度至今未恢复到当初七成。”
我盯着画中人回抓的手。那一抓,不是留恋人间,是想撕开天幕,让后来者看清真相。
“那你呢?”我问,“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老祖嘴角微扬,却不答话。
“楚红袖要杀我,是因为她知道我会唤醒这幅画?”我逼近一步,“李沧溟接近我,也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阻止任何人。”他说,“也不引导。我能做的,只是守住这间洞府,保存这幅画,等一个能听懂真相的人。”
“所以你放任一切发生?”
“命运不该由我看管。”他退后半步,“你可以恨,可以怒,可以转身离开。但你要明白——一旦知晓本源之事,你就不再是普通的修士。”
我眉心的火焰纹骤然发烫,灵脉如沸水翻滚。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冲进脑海:漆黑的通道尽头,有巨大的门扉闭合,门缝渗出金色的光,也渗出哀嚎。无数身影被吸入其中,化作光点消散。而在门外,有一双眼睛睁开,漠然俯视。
我咬牙压住反噬,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这就是你等我的原因?”我喘息着问,“因为我已经触碰到那个层面?”
老祖点头:“天道不会容忍知晓真相的人活太久。你体内的波动越强,越容易引来清算。刚才那一瞬,你几乎触及了‘门后’的意识。”
我扶住石墙稳住身形。体内灵力紊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在呼应那幅画中的意志。
“你说我是继承者。”我盯着他,“那我该做什么?继续装傻,等他们把我当成威胁除掉?还是干脆放弃修行,躲进凡尘苟活?”
“我没有答案。”老祖声音低沉,“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历代试图重启飞升的人,都死了。不是死于敌人之手,是死于‘意外’。丹药突变毒性,阵法自行逆转,闭关时心魔暴起……看似偶然,实则统一。”
我忽然想起赵三在市集说的话。执法堂最近严查违禁丹药,尤其针对私自炼制的淬体类丹方。而我身上那枚伪造的炎晶残片,正是从一处废弃丹房捡来的。
“血布为什么会在我妹妹手中?”我问。
老祖看着我,眼神复杂:“只有血脉相连者,才能激活信物。她不是偶然得到的。她是被选中的传递者。”
我喉咙发紧。
“她在临死前……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老祖摇头,“但我猜,她想让你记住一件事——不要相信飞升的传说。”
我闭眼,妹妹最后的眼神浮现在眼前。她手指颤抖,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那时我以为她只是害怕,现在才懂,她是在挣扎着传递遗命。
良久,我睁眼。
“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呢?”我问,“如果我选择彻底斩断与初代的联系?”
“不可能。”老祖断然道,“你已经看过这幅画,听过这些话。你的神魂已被标记。就算你散功归凡,天道仍会将你视为潜在威胁。迟早,你会被‘修正’。”
我握紧柴刀。刀柄上的刻痕隐隐发热,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所以你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必死无疑?”
“是为了让你明白——你从未真正自由过。”
“那你呢?”我盯着他,“你活得够久了吧?你是怎么躲过一次次‘修正’的?”
老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苍白瘦削,却毫无岁月痕迹。
“因为我从不靠近真相。”他说,“我只是看守者,不是参与者。我可以告诉你过去,但不能介入未来。”
我冷笑:“说得倒是干净。”
就在这时,眉心火焰纹猛地一跳,整幅画像忽然震颤起来。岩壁上的光芒开始扭曲,画中人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指尖所指的那道门缝,竟渗出一丝极淡的金光。
老祖脸色微变,迅速掐诀结印,一层无形屏障笼罩住壁画。光芒渐渐平息,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它在回应你。”他低声道,“越来越频繁了。下次,可能就不只是发光。”
我盯着那幅画,忽然觉得它不再是一幅静止的影像。它像一颗心脏,在等待某个时刻重新跳动。
“你说它是陈无涯亲手所绘。”我问,“那他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除了这幅画,除了‘等你’这两个字?”
老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有。”
他走向香炉旁的一块石砖,屈指一弹,地面裂开寸许缝隙。他伸手取出一枚黑色玉简,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这是他在自焚前三日刻下的。”
“内容只有三个字。”
我盯着那枚玉简:“哪三个字?”
老祖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我,仿佛在衡量什么。
然后,他将玉简递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玉简轰然炸裂,化作粉末洒落。一道意念直接撞入识海:
**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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