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悬在半空,离地三尺,纹丝不动。
我站在山道上,眉心那股热流已经退去,像一盏熄灭的灯。可我知道,它不是消失了,只是沉了下去。我抬手,指尖擦过眉心,那里没有痕迹,却仿佛烙着一道看不见的印。
我没再看那片叶子。
转身,一步步走回洞府。
门没关严,风吹得木扉轻晃,发出细微的响。我进去后反手合上,将柴刀从储物袋取出,放在案角。灰袍未脱,袖口沾了些林间露水,湿了一片。我解开腰带,把新买的长剑取下,横在膝前。
剑身还裹着布鞘,我慢慢揭开。
铁锈是假的,刃口在昏光下泛出一线青寒。我用指腹沿剑脊推上去,灵韵微动,如脉搏跳了一下。这剑不凡,虽是下品灵器,但内里封了火纹一道,与《焚天诀》隐隐呼应。我试了三次才买下它,摊主眼神躲闪,以为我是外行,反倒急着脱手。
五张烈火符压在储物袋底层,三张护体符贴身藏在衣襟内侧。我伸手摸了摸,都在。
正要收手,洞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人,却又走得急。我在蒲团上没动,右手已滑向柴刀柄。
“陆师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喘,“是我,小桃。”
我松开刀,起身开门。
她站在门口,发梢沾着湿气,脸颊泛红,像是跑了很久。手里攥着个玉瓶,递过来时手指有些抖。
“你快藏好。”她说,“赵罡带执法堂的人上山了,说是查违规闭关,其实目标是你。他们刚进外门,估计半个时辰就到这边。”
我没问她怎么知道的。消息来得突然,却不意外。楚红袖不会亲自出手,但她的手很长,能伸进执法堂的耳朵里。赵罡不过是个刀,被人握住了挥出来。
我接过玉瓶。
是那瓶解毒丹。当初在赤焰秘境,她塞给我保命用的。后来我一直没还,也没机会。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我问。
“我……我觉得你会需要。”她低头,“刚才看见他们调令,说要搜你的储物袋,我就赶紧跑来送一趟。”
我盯着她看了两息。
她没躲我的目光,但肩膀微微塌了半寸,像是承受不住这份对视的重量。
我收起玉瓶,放进怀里,紧贴心口的位置。
“谢谢。”我说。
她点点头,想走,又停下:“你……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
她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更轻,像是怕留下痕迹。我站在门口,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的石阶下,才收回视线。
风从山口吹进来,卷着几片碎叶扫过地面。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旧伤已经结痂,裂口处不再渗血,但用力时仍会发麻。我握了握拳,麻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细针扎进骨头。
我回到案前,把长剑重新裹好,放在左手边。柴刀压在上面,刀柄朝外,一抬手就能握住。烈火符取出两张,叠在袖中,其余留在袋里。护体符贴在右臂内侧,灵纸紧贴皮肤,凉得有些刺。
做完这些,我盘坐回蒲团。
闭眼,呼吸放慢。
识海安静,火纹沉寂。可我知道它在,像一口井底的火,随时能烧上来。我不催它,也不压它,任它自己沉浮。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外鸟鸣断了两次,风停了三次。远处传来一声钟响,是执法堂例行巡查的信号。他们来了。
我睁眼,起身,走到门边。
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山道上,三道身影正沿着石阶往上。走在最前面的是赵罡,身穿执法堂青袍,腰佩制式短剑,步子稳,头抬得高。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一人捧着卷宗,一人按着剑柄,神情戒备。
他们还没到洞口,但在加速。
我退回屋内,把门虚掩。
柴刀握在手中,刀身贴着大腿外侧。长剑挂在腰间,未出鞘。我站在门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踏在石阶上的节奏清晰可辨。
赵罡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陈昭!出来接令!”
我没应。
他又喊:“奉执法堂谕令,查锻骨境弟子陈昭闭关期间是否私修禁功、携带违禁之物!限你三息内开门受查,否则视为抗令!”
我依旧没动。
三息过去,门外沉默了一瞬。
然后是拔剑声。
我抬起手,把柴刀轻轻移到身前,刀尖朝下,手肘微曲。
门被猛地踹开,木屑飞溅。
赵罡站在门口,青袍猎猎,短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脸上的冷笑。
“胆子不小啊。”他说,“连执法堂的门都敢关?”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目光扫过屋内,落在案上的长剑和符纸上,眉头一皱:“这些东西哪来的?谁准你买的?”
“我自己买的。”我说。
“散修不得持有灵器长剑,违者没收。”他抬手,“拿下。”
身后两人上前一步。
我依旧站着,但身体重心往前移了半寸。
“你们要搜,可以。”我说,“但东西不能动。”
“由不得你谈条件。”赵罡冷笑,“你是记名弟子,不是正式门人。执法堂有权查你一切物品。”
“那就查。”我说,“但若查不出问题,你们得滚。”
他眯起眼:“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盯着他,“是告诉你后果。”
他笑了,笑声很短,像刀刮石头。
“好啊。”他说,“我现在就翻你的袋子,看看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抬手,示意弟子动手。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玉瓶忽然一震。
很轻,像是里面丹药跳了一下。
我眼角余光扫过,发现瓶塞竟微微松动,一丝极淡的红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不是丹药在动。
是火晶。
我猛然想起小桃颈间的那半块——灰中带红,边缘锯齿状,和我那半块正好能拼上。她说那是娘留下的,一直当命根子挂着。
可现在,这光是从我怀里发出的。
我低头,手指刚触到瓶身,那光倏地灭了。
像是从未出现过。
赵罡没察觉异样,还在下令搜查。弟子伸手抓向储物袋。
我抬手,挡在袋前。
“我说了。”声音不高,“查可以,东西不能动。”
他盯着我,眼神变了。
“你找死?”他说。
我没答。
只是把手缓缓移到柴刀柄上,五指收紧。
他身后那两人也抽出了剑。
风从破开的门外灌进来,吹得油灯摇晃。火光在墙上投出四道影子,交错而立,像一场即将撕裂的网。
赵罡往前踏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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