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风如刀割。
黑雾翻涌,仿佛自万古深渊苏醒的恶念,一寸寸侵蚀着净血碑文的光辉。
那道幽深裂缝中,影龙军团的虚影愈发清晰——残甲裂袍,骨爪森然,双目赤红如血火焚烧,它们以亡魂之躯疯狂撞击封印,每一次撞击都让大地震颤,山河失色。
“吼——!”
一声低沉龙吟自秦烈体内爆发,他浑身龙血沸腾,赤焰铠甲在体表翻腾,宛如熔岩铸就的战神之躯。
可这力量,却压不住心口那阵撕裂般的痛。
楚潇躺在他臂弯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那一剑,不只是斩向战戟,更是斩断了自己的命脉。
他用最后的意识,停下了宿主与影龙之间的因果轮回,将自由还给了自己,也将生死托付给了兄长。
“你说……要一起喝酒的。”秦烈嗓音沙哑,眼眶通红,“说好闯遍天下,谁也不许先走。”
可没人回应。
只有风,卷着血雾,在残月下呜咽。
烬瞳蜷缩在祭坛边缘,火苗微弱,几乎熄灭。
它艰难抬头,声音断续:“他们……不是归来……是被唤醒!镜渊……从来就不是通路……是牢!关着被妖族献祭的死军……一旦破封……人间将成炼狱!”
秦烈瞳孔一缩。
龙目战戟在他手中震颤,竖瞳微光流转,三息预判开启——未来画面闪现:门彻底开启,黑雾吞噬大地,人族城池化为废墟,尸骨堆积如山,而他自己,被无数亡魂拖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通道。
是牢笼。
而他们,差点成了开锁的钥匙。
净血碑灵的声音如古钟回荡:“当年战神以双生龙血为引,封印镜渊,立下血誓——唯有‘双生之誓’为锁,‘献祭者之血’为印,方可重封!如今血已祭,门将开……若无锁印,万劫不复!”
秦烈猛地抬头:“那我就背他走!大不了这天下……我不救了!”
他俯身欲抱起楚潇,可脚下大地骤然轰鸣,祭坛与地脉完全共鸣,九道封印纹路如活蛇缠绕,将两人牢牢钉在原地。
逃?
已无路可退。
影河老妪拄着骨杖,一步步走上祭坛,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裂痕上。
她苍老的面容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陶俑。
但她眼神坚定,如寒夜孤星。
“若走,万民皆死。”她缓缓抬起手,骨铃在风中轻响,声音却穿透天地,“若留,需一人化印,一人持锁。”
她将骨铃按入祭坛核心。
刹那间,铃声化阵,血纹暴涨,黑雾的扩张被硬生生遏制。
可她的身体也开始崩解,皮肉龟裂,骨骼化粉,仿佛整具身躯都在为这片土地殉葬。
“我以残命,换你三息时间——”她嘴角溢血,却笑了,“够不够,看你的命,也看他的心。”
话音落,人已化灰,随风散去。
祭坛之上,只剩秦烈一人,抱着将死的兄弟,面对即将撕裂的深渊。
他低头,看着楚潇苍白的脸,看着那双曾经总带着笑意、如今却紧闭的眼。
“我不需要谁死来成全!”秦烈怒吼,声音震碎夜空残云,“我不认命!我不认这狗屁天道!”
他猛然拔出战戟,反手割开双腕!
龙血如瀑,喷涌而出,混着腰间酒壶倾倒的烈酒,在空中燃起赤金色火焰。
他仰头狂饮,酒与血交融,顺着嘴角滴落,烧灼地面,腾起滚滚白烟。
“我秦烈,生于龙血,长于人族,不拜妖神,不跪天命!”他双目赤红,战戟高举,“今日以我龙血战神之名——封!”
龙首鸣渊戟锋轰然插入祭坛核心,金焰冲天而起,如一轮烈日炸开!
九道封印纹路逐一亮起,龙血顺着纹路狂涌,每一滴都蕴含着远古龙魂的意志。
预判开启!
三息未来,尽在眼中——地脉反噬将至,封印纹路即将断裂,黑雾中利爪已探出!
秦烈咬牙,肌肉暴起,硬生生扭转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一道撕裂空间的血雷,反手一戟挑断冲出的影龙虚爪!
“封!封!封!”他怒吼,龙血不断注入,战戟共鸣,龙首昂啸,金焰席卷四方!
可门,只闭合了三成。
黑雾中,万千影龙已伸出利爪,狰狞嘶吼,只待最后一刻破封而出!
秦烈双膝跪地,龙血几近枯竭,战戟光芒黯淡,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低头,再看楚潇。
却发现,那几乎断绝的气息中,楚潇的手指,竟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颤抖着,指向战戟的龙首。
唇瓣微启,气若游丝,却清晰吐出几个字——
“哥……用我的血……封门……我……愿意。”千钧一发之际,天地仿佛凝滞。
秦烈跪在祭坛中央,龙血几近枯竭,战戟“龙首鸣渊”垂落身侧,金焰摇曳将熄。
黑雾翻腾如潮,万千影龙虚影已探出利爪,撕裂空间的嘶吼近在耳畔,仿佛下一瞬,人间便要沦为永夜炼狱。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境中——
楚潇的手指,动了。
不是幻觉。
那根曾执剑挑花、指点江山的手指,竟缓缓抬起,颤抖着,指向战戟的龙首。
紧接着,他猛然睁眼!
双瞳已无神采,却燃着最后一缕意志之火。
他一把抓住戟首,力道之大,竟将戟身震得嗡鸣作响。
反手一划,腕口鲜血喷涌,顺着龙首沟壑流淌而下,与秦烈的龙血交汇,在空中划出一道赤金与青芒交织的光痕。
“哥……”他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带着笑,也带着诀别,“这顿饭……我……不吃了……你……一个人……吃吧……”
话音未落,心口骤然一颤。
一道青色光丝自他胸膛迸裂而出,如游龙升天,直冲云霄!
那是影龙将宿主最后的真种——承载万年轮回因果的命核,此刻竟主动断裂、献祭!
“轰——!!”
祭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
双血共鸣,龙血与影龙之血在空中交融,化作一幅古老图腾——双龙盘绕,首尾相衔,似誓约,似封印,似血脉归一的终章。
那图腾升腾而起,瞬间凝成巨锁,锁链垂落九霄,每一环都铭刻着远古战神的血誓。
巨锁轰然压下,砸入镜渊裂缝!
“咔——嚓!”
一声仿佛贯穿万古的闭合声响起,黑雾惨嚎,影龙虚影被硬生生拽回深渊,裂缝寸寸弥合,直至彻底封死。
净血碑文重绽光辉,如朝阳初照,扫尽阴霾。
秦烈双目赤红,嘶吼着扑上前,将楚潇正在倒下的身体紧紧抱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那具躯体正在迅速变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你说要回来吃饭的!”他嗓音撕裂,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的,“你说三杯酒下肚,就要教我逍遥步的诀窍!你说……你说要看着我娶妻生子,当孩子的干爹……你敢走?!你给我睁开眼!!”
无人回应。
唯有战戟“龙首鸣渊”静静矗立,龙目之中,竟缓缓滑落两行血泪。
戟身铭文自动更新,古篆浮现,金光灼灼——
“魂锁已成,天门永闭。”
风雪骤起,席卷残破祭坛。
影河村废墟在震动中崩塌,屋宇化尘,石碑断裂,唯有那一柄战戟,如擎天之柱,孤傲不倒。
秦烈缓缓起身,将楚潇轻轻背起,用战袍裹紧。
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踏在崩裂的地脉之上,裂痕如蛛网蔓延,仿佛大地也在为这场献祭哀鸣。
风雪扑面,他低头,沙哑低语:“你说要回来吃饭……我答应过,三个人,缺一个都不开席。”
话音落下,死寂之中——
楚潇垂落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勾,指尖勾住了秦烈的衣角。
极轻,却真实。
烬瞳蜷缩在战戟龙首的眼窝之中,火光微弱闪烁,艰难开口:“他……还活着……但血脉……已不是影龙,也不是人……是……新的种。”
远处天际,乌云裂开一线,第一缕春光破云而出,洒在废墟之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风雪渐歇,晨光破云,秦烈背着楚潇走出影河村废墟,每一步都踏在崩裂的地脉之上。
烬瞳蜷缩在战戟龙首眼中,火光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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