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风雪如刀,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那口青铜古锅还在苟延残喘地燃烧着一缕青焰。
火光微弱,仿佛随时会湮灭在风雪之中,却倔强地跳动着,像一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楚潇站在灶前,肩头染血,手中断剑斜指地面。
他左瞳泛金,右瞳流青,那是秦烈龙血与他自身逍遥真意在识海中交融的异象。
三具血傀缓缓逼近,浑身缠绕着诡异血纹,眼窝幽红,指尖如钩,每一步踏出,雪地都渗出血色涟漪。
“想动这灶……”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冷铁般的锋芒,“先问过我这‘影龙将’。”
话音未落,剑光骤起!
金青交织的剑气自断剑中轰然爆发,竟是以残存血脉强行引动龙力。
剑锋划破风雪,一斩、再斩——两颗头颅冲天飞起,血柱喷涌,血傀轰然倒地。
第三具扑至近前,利爪直掏心口!
楚潇不退反进,猛然侧身,以肩硬生生扛下那一击,肩胛骨发出碎裂声响。
剧痛袭来,他却咧嘴一笑,反手一剑刺入血傀胸膛,剑尖自后背透出。
“哥的饭……”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颤抖却坚定,“不准凉!”
最后一具血傀炸成血雾,腥风扑面。
就在此时,天穹炸裂!
一道赤金流光自九霄俯冲而下,如同陨星坠地,轰然砸在军营中央。
狂暴风压将残雪尽数掀飞,秦烈单膝跪地,战戟“共命”横扫而出,余威所至,血雾尽数化为灰烬。
他看也不看四周,转身扑向石皓。
那憨胖的身影倒在血泊中,黑白双勺只剩一柄残勺深深插在心口,衣衫尽染猩红,气息几近消散。
秦烈双手颤抖,一把将他抱起,撕开自己衣襟,露出胸膛上蜿蜒如龙的血脉图腾。
“吃!”他低吼,咬破指尖,龙血如熔金滴落,“这是你兄弟的血!比龙髓还烫!给我咽下去!”
一滴、两滴……龙血顺着石皓唇缝渗入。
须臾,那几乎停顿的胸膛忽然轻轻一颤。
石皓眼皮微动,干裂的唇角竟挤出一丝笑意,声音细若游丝:“哥……咸了……”
秦烈眼眶骤红,喉咙一哽,几乎窒息。
他迅速取出李清所赠玉简,按在石皓心口。
玉简上铭文流转,正是先祖遗诏残篇——“以人火承龙脉,以血誓续薪火”。
刹那间,青焰猛地一跳,自锅底腾起尺许,火光映照出石皓脸上一丝微弱的血色。
“心火重燃,龙脉归位。”
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龟甲斑驳的老龟不知何时已立于火塘边沿,爪划雪地,留下四字古纹,字迹未消,已渗入大地。
秦烈抬头,目光如炬。
可就在此刻,葬箫谷方向忽传一声震天龙吟!
大地崩裂,积雪翻涌,一具庞大骸骨破土而出——龙首、龙脊、龙爪,赫然是伪龙皇残躯!
双角血光大盛,万道血丝自地底蔓延而出,如蛛网般疾速扑向北域火塘,欲夺那一线青焰!
空中血雾凝聚,玄宸残念浮现,披着血色长袍,双目猩红,嘴角扬起狂妄笑意:“血祭已成,龙皇即醒——人族正统,该换了!”
“你错了。”秦烈缓缓起身,战戟插入地面,龙血自经脉奔涌而出,与遗诏铭文之力交融,瞬间灌入火塘。
轰——!
整座火塘骤然升腾,火焰化作巨龙之形,盘旋腾跃,龙首仰天咆哮。
那万道血丝触及火龙,瞬间焚为虚无!
风雪止息,天地失声。
秦烈立于火龙之前,赤发狂舞,双目如燃,一字一顿,响彻北域:
“谁说龙脉只能由龙掌控?今日我以人火,重铸龙心!”北域风雪初歇,天地仿佛被那一戟劈出了短暂的寂静。
楚潇踉跄起身,肩头血迹未干,断剑在他手中轻颤,却稳稳插入火塘边缘。
火焰舔舐着剑身,映出他嘴角那抹倔强的笑:“我的命,是哥捡回来的。”话音未落,他体内两股气息——逍遥真意与龙血残流——轰然交汇,竟在识海中激起一丝共鸣。
那一瞬,他仿佛看见秦烈背着昏迷的自己,在风雪中踏出百里血路。
他不是没想过逃,可逃到哪去?
楚家婚约、皇朝权谋,都不如这口灶、这口酒、这群人来得真实。
石皓躺在秦烈臂弯里,气息微弱,可残存的意识仍死死攥着那柄黑白双勺中的残柄。
他艰难抬起手,将勺尖触向火心。
刹那间,青焰顺着勺纹蜿蜒而上,竟在他掌心勾勒出一道古老厨纹——那是灵厨一脉失传已久的“薪火引”。
他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笑:“我的锅……是哥护住的。”这一生,他只想安安稳稳做一锅热饭,给兄弟暖胃,给战友续命。
可命运偏要砸他的锅,夺他的火。
如今,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把火——续上!
雷烈立于残营高台,铁甲碎裂,左臂齐肩而断,鲜血早已凝成黑冰。
他望着火塘方向,猛然拔出插在胸口的断枪,高高举起。
身后三百北域残骑,人人带伤,却齐齐拔兵刃,拄地而立。
他们的火塘早已熄灭,家园被毁,亲人葬于风雪,可此刻,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我们的火——”雷烈嘶吼,声如裂帛。
“统帅点的!”三百残军齐吼,声浪冲破云层,撼动地脉!
刹那间,北域万民残念汇聚——那些冻死在归途的老兵、饿死在帐中的妇孺、战死在边关的少年……无数执念化作无形薪柴,顺着地脉奔涌而来,尽数灌入那口青铜古锅!
火焰轰然腾起百丈,化作巨龙之形,龙首仰天长啸,龙躯盘绕秦烈战戟,如血脉归宗,如宿命重燃!
空中,伪龙皇骸骨发出凄厉哀嚎,血丝寸寸断裂,龙骨崩裂之声如雷贯耳。
玄宸残念在血雾中扭曲,猩红双目死死盯着秦烈:“你们以为,共命就能胜天?!这天地本就不公,我不过——替天行道!”
秦烈咧嘴一笑,血染唇角,却豪气干云。
他一把扯下腰间酒壶,壶口朝下,烈酒如瀑,尽数泼洒在“共命”戟身。
酒液触及龙纹,轰然燃起三色烈焰——金为龙魂,青为逍遥,赤为人血!
“不。”他战戟高举,赤发狂舞,声震九霄,“我们不是胜天。”
“我们是——烧了这天!”
话音落,人已腾空!
一戟劈下!
金青赤三色火浪席卷天地,如星河倒灌,如苍穹焚尽。
伪龙皇骸骨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血尘;血祭大阵寸寸崩解,玄宸残念在火中扭曲咆哮:“终有一天……你会亲手毁掉他们……你会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秦烈落地,战戟拄地,龙纹微颤。
他望着那团即将熄灭的残念,眸光冷如寒铁:“那我便用这戟,把他们的命——再抢回来一万次。”
火焰渐熄,风雪停歇。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残破的火塘上,映出三人佝偻的身影。
石皓微微睁眼,干裂的唇动了动:“哥……能再喝一口你的酒吗?”
秦烈笑了,将酒壶轻轻递到他唇边。
就在那战戟龙目深处,一点幽光悄然沉入火灰,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