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关前,火海未熄。
焦土之上,余烬翻滚,风一吹便扬起灰烬如雪。
残坡崩塌处,火焰仍舔舐着断裂的岩石与烧焦的铠甲,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交织的腥烈。
数百具尸骸横陈,大多是影军残躯,但也有断天关老兵的残甲断刃,静静躺在焦黑的泥土里,仿佛还保持着最后冲锋的姿态。
秦烈单膝跪在老邢殉爆之地,战戟深深插入焦土,戟身微颤,龙目幽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主人心中那团即将焚尽天地的怒火。
他七窍渗血,龙血顺着额角滑落,在脸颊上划出道道金青纹路,宛如火焰刻下的战纹。
可那血一落地,竟不凝,反而腾起微弱火苗,沿着他的筋脉逆流而上,缠绕四肢百骸,最终在皮肤下凝成鳞状光斑——一片片赤金色龙鳞自肩胛蔓延至脊背,角质化的纹理在血肉中浮现,隐隐有龙吟自骨髓深处震荡。
“你说要看到太平……”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砸进焦土,“那我就——打到太平!”
话音落,战戟猛然震颤!
轰——!
双瞳轰然全亮,赤金与青焰交织炸裂,一道龙形虚影自戟中冲天而起,盘旋百丈,发出撕裂苍穹的咆哮。
百里之内,尚未退散的影军齐齐僵住,眼眶中黑雾翻腾,却止不住地颤抖——那是源自血脉的恐惧,是低等影兽对龙族战体的本能臣服!
秦烈缓缓起身,龙鳞覆体,双目如炬,战意如潮,一寸寸拔高。
他握紧战戟,指节发白,却不再有半分痛楚。
相反,体内仿佛有江河奔涌,龙血在经脉中咆哮,每一次心跳都像战鼓擂动,催动着那尚未完全觉醒的龙化战体。
他不是在变强。
他是在重生。
老邢的笑,还在他眼前;那一句“替我看看太平”,像刀刻进魂里。
他不是为了复仇才战,也不是为了洗清“龙孽”之名才挥戟——他是为了这些愿意为他赴死的兄弟,为了那些再也看不到太平的人。
“我守的,你们想烧?”秦烈抬头,望向北方那片沉沉黑雾,“那我就——烧得更狠!”
与此同时,断天关顶。
楚潇立于残垣之上,玉箫横唇,箫身染血,却依旧清越如泉。
他闭目凝神,识海深处,一道苍老残念缓缓浮现——那是影龙将的意志,曾守护人族边关三百年的战魂之灵。
“去吧,孩子。”残念轻叹,如风掠过古战场,“归心步,本就不为逃,而为归。”
楚潇猛然睁眼,眸中雷光闪动。
他踏出一步,脚下青石炸裂,归心步瞬启,身形如幻,在空中划出七道残影。
每一步落下,玉箫便震一声,音波如链,与秦烈战戟龙目遥相共鸣!
“嗡——!”
九天之上,乌云裂开缝隙,残存的战魂之力自西谷冲天而起,与南明火交织升腾,化作一道道赤金雷蛇,在云层中狂舞。
刹那间,雷网成形,自北地天穹垂落,如天罚之笼,封锁整片战场!
影军动作骤滞,黑雾凝滞,仿佛被无形之力钉在原地。
断天关残存铁骑趁势冲锋,长枪如林,杀声震野,将滞留之敌尽数剿灭。
楚潇立于高处,气息微乱,嘴角溢血,却笑得张扬:“老邢,这雷,我替你劈下去了。”
另一边,火堆旁。
石皓跪坐于地,焚天锅碎成七块,散落四周,锅底符文黯淡无光。
可他胸膛起伏,心口处一点赤金火种缓缓跳动,如同新生的心脏——南明火种,已入心脉。
他颤抖着手,将最后一勺战魂汤递给一名断臂老兵。
汤色赤红,内有微光流转,似有无数战魂低语。
“喝完……就能站起来。”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兵含泪饮尽,片刻后,竟真的撑着残躯,缓缓起身,握紧断刀。
白芷扶住石皓肩膀,指尖冰凉:“你快撑不住了。”
石皓咧嘴一笑,满脸油污,却亮出一口黄牙:“只要兄弟还在,灶……就不会灭。”
话音未落,心火骤燃!
南明火自他七窍升腾而起,化作青金火柱冲天而起。
他竟以身为锅,以血为薪,以魂为引,硬生生将残存战魂之力再度点燃!
火焰倒卷,如莲绽放,护住断天关最后防线。
三兄弟,三道光。
一者龙血焚天,一者雷音锁穹,一者火心为灶。
战意交汇,直冲云霄。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余烈火燃烧的刹那——
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不是之前的躁动,而是一道……整齐的踏步声。
仿佛有万千脚步,自深渊齐步而来。
焦土裂开细纹,黑雾翻涌,凝聚成无数无面无名的镜奴,自地底爬出,手持断刃,眼神空洞,却井然有序。
它们不嘶吼,不扑杀,只是默默列阵,仿佛在等待什么。
风忽然止息。
火光摇曳间,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黑袍猎猎,脚不沾尘。
他手持一片残镜,镜面幽深,映不出天光,却似能照尽人心。
玄宸,终于现身。
他立于半空,俯视断天关,目光掠过秦烈染血的龙目、楚潇染血的玉箫、石皓焚心的火焰,嘴角缓缓扬起,冷如寒刃。
“你守护的秩序……”他低声,声音却如雷贯耳,响彻废墟,“早已腐朽。”地底的轰鸣再度加剧,仿佛整片大地都在被某种古老的节律所操控。
焦土寸寸龟裂,黑雾翻涌如潮,自深渊中爬出的镜奴越来越多,它们无声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宛如一支被遗忘千年的冥军苏醒。
无数残破兵刃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无人喧哗——唯有那步步逼近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玄宸立于虚空,黑袍猎猎,手中残镜幽光流转,映不出天光,却似能照透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断天关残垣之上那三道燃烧的身影。
“你守护的秩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命运宣判,“早已腐朽。规则由胜者书写,而你们——不过是旧时代的殉葬品。”
秦烈缓缓抬头,龙目赤金燃烧,七窍血痕未干,每一寸肌肤都浮现出赤金色鳞纹,仿佛血肉正与远古龙魂融合。
他握紧战戟,戟尖点地,轰然炸开一圈火浪。
“你说的新世?”他冷笑,声音沙哑却如雷贯耳,“是让兄弟互砍?让老邢白死?让石皓烧尽自己只为一口热汤?”
话音未落,玄宸抬手一挥!
地底猛然炸裂,一头由黑雾与残甲凝成的影化铁牛冲天而出,双目猩红,犄角如刀,直扑火堆旁尚未站稳的石皓!
“石皓!”楚潇瞳孔一缩,玉箫急震,归心步瞬启,身形如电掠出。
可那铁牛速度更快,蹄下踏碎虚空,口中发出不属于此界的嘶吼,竟是以战魂怨念为食,越战越强!
千钧一发之际——
秦烈动了!
战戟离地,龙化之躯腾空而起,背后龙影咆哮,撕裂云层!
他一跃百丈,空中划出一道赤金弧线,战戟横扫,龙血爆燃,硬生生将铁牛拦腰斩断!
黑雾炸散,残魂哀鸣,化作灰烬飘落。
但他落地时,脚步微晃。
龙血奔涌太过剧烈,筋脉如被熔岩冲刷,意识边缘已有模糊。
可他不能倒。
楚潇落地,嘴角再溢鲜血,却仍执箫而立;石皓盘坐于地,心火不灭,南明火种在他胸膛剧烈跳动,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我们……还能打。”石皓喘息着,咧嘴一笑,满脸油污混着血痕,“只要灶还在。”
秦烈回头,看着两位兄弟——一个箫声引雷,一个焚心为火;一个潇洒不羁,一个憨厚如灶;他们都伤痕累累,却从未退后一步。
他忽然低语,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
“这一战,不为我,不为你……为人族的饭,不能凉。”
刹那间,三股力量轰然交汇!
龙血、战魂雷、南明火,在空中凝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九霄!
战戟龙目深处,骤然浮现两道虚影——一道是玄宸早年残存的战意烙印,另一道,则是一个面容稚嫩、眼神苍老的孩童,手持碎镜,嘴角含笑。
“你……快疯了。”孩童轻声道,声音空灵如幻。
玄宸仰天大笑:“那就——一起疯!”
战戟轰鸣,戟身之上,双誓缠龙纹尽数点亮,古老咒文浮现虚空,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万年的誓约。
终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刻,秦烈体内龙血猛然震颤,一股诡异共鸣自极北之地传来,隐隐约约,似有龙吟在血脉深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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