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难得清静了几天。贾张氏缩在家里当鹌鹑,刘海中经过合作社那次也不敢再炸刺,阎埠贵忙着算计新到手的那点“优势”,傻柱依旧咋咋呼呼但没再针对张逐野。
张逐野乐得清闲,白天在合作社埋头跟老杨头学手艺,晚上回来加工点私活,系统里的情绪值虽然零零碎碎,但也稳定增长。他兑换了点增强体质的初级药剂,感觉力气和精力都更充沛了些。
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聋老太太。那天她门口似笑非笑的一瞥,总让他觉得这老太太知道些什么,而且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点拨他。
周末晚上,他特意早早收工,去合作社食堂买了两个肉包子,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又去供销社打了二两散装白酒。
夜色渐浓,院里各家都熄了灯。张逐野估摸着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
聋老太太的屋里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是煤油灯。
他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没动静。
他又稍用力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聋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出现,眼神浑浊,带着警惕。看到是张逐野,她似乎愣了一下,警惕稍减,但也没让开。
“老太太,吵您休息了。”张逐野压低声音,把怀里还温热的肉包子和那小瓶白酒往前递了递,“一点吃的,您尝尝。”
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那油纸包和酒瓶,又抬眼看了看张逐野,没接,也没说话,只是把门缝开大了一些,自己转身颤巍巍地往屋里走。
张逐野会意,侧身跟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屋里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股淡淡的老人味和药味混合着。煤油灯放在炕桌上,灯苗跳动,映得墙壁上影子晃动。
聋老太太自顾自地坐到炕沿上,指了指旁边一个小马扎。
张逐野把包子和酒放在炕桌一角,在马扎上坐下。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
“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最终还是聋老太太先开了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根本没有平日装出来的耳背样,“肉包子打狗?还是打我这老不死的?”
张逐野心里一凛,这老太太果然心里门清。他索性开门见山:“老太太,我来是想听听以前的事。我爹妈的事。”
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跳动的灯苗,半晌没说话。久到张逐野以为她不会开口了。
“老易进去了,你还不消停?”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进去了就能了的。”张逐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聋老太太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去。
“像,真像你爹那股子倔劲儿……”她喃喃了一句,又移开目光,像是陷入了回忆,“你爹妈……是好人,有本事,就是太直,不懂弯弯绕……这院里,容不下太直的人。”
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炕沿:“老易……哼,伪君子一个!但有些事,光靠他一个人,也成不了。”
张逐野的心提了起来:“您是说……”
“厂里那摊浑水,深着呢。”聋老太太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当年盯着那高级技术员位子的,不止老易一个。嫌你爹妈挡路的,也不止他一个。只不过……他跳得最欢,手段最脏。”
“还有谁?”张逐野追问。
聋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名儿我不能说。说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到头了。有些人,现在还在位上呢。”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爹妈当年援西前,为什么突然改了项目组,去了最苦最远那个……不是因为厂领导劝,是因为有人给他们看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张逐野呼吸急促起来。
“不知道具体是啥。”聋老太太摇头,“但大概……是能要命的东西。你爹后来偷偷来找过我一次,魂不守舍的,说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家里……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天大的把柄……没两天,他们就报名去了最远的那个组……”
把柄!张逐野脑海中瞬间闪过父亲手稿里提到的“数据偏差”、“蹊跷”,还有贾东旭日记里的“那事”、“对不起”!
难道易忠海或者他背后的人,伪造了什么证据,诬陷父母出了重大技术事故或者有政治问题?以此威胁他们主动“流放”?
“那东西……会在谁手里?”张逐野声音干涩。
“兴许在老易那儿藏过,兴许……在更上面的人手里。”聋老太太眼神幽深,“老易进去了,有些人……怕是睡不安稳喽。那东西,现在就是个雷,谁拿着谁烫手。”
张逐野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易忠海后来非要置他于死地!不仅仅是因为他挑战了权威,更可能是因为他活着,就可能去查父母的事,就可能引爆那个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雷”!
易忠海是怕了!他背后的人,也怕了!
“老太太,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张逐野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老人。
聋老太太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我老了,活够了。就看不得有些人睡得太安稳。这院里死气沉沉太久了,该有点动静了。”
她收起笑容,浑浊的眼睛盯着张逐野:“小子,你想刨根问底,我不拦着。但记住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老易折了,是他蠢,也是他该。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张逐野站起身,对着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老指点。”
他转身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栓时,身后又传来老太太嘶哑的声音:“等等。”
张逐野回头。
聋老太太从炕席底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张泛黄的、边缘磨损的纸条,颤巍巍地递过来。
“这是你爹妈走后,收拾他们办公室遗物时,我偷偷留下的。可能……没啥用。”
张逐野接过纸条,借着微弱的光一看,上面是一个人名和一个遥远的地址,似乎是西北某个地区的信箱编号。字迹是母亲的。
“这是……”
“好像是你爹妈的一个老同学,也是搞技术的,当年好像也分到西北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聋老太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逐野紧紧攥着纸条,像攥着一把滚烫的炭火。
他再次鞠躬,轻轻拉开门,闪身融入夜色。
回到自己冰冷的屋里,他插上门,心脏还在狂跳。
信息量太大了!
父母的“流放”果然是被威胁的!背后可能还有更高层的人!而母亲留下的这个地址,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希望渺茫,但总算有了个方向。
同时,巨大的危机感也笼罩了他。如果聋老太太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把柄”就像一颗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而自己追查的行为,无疑是在雷区蹦迪。
但他没有退路。
第二天去合作社,他有些心神不宁。老杨头似乎察觉到了,在他又一次下凿差点劈了木料时,冷冷地扔过来一句:“心浮气躁,糟蹋东西。”
张逐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中午休息时,他借口去买烟,跑去了邮局,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写了一封极其谨慎的信。只说自己是张翰文和林婉的儿子,想打听一下父母当年在西北的情况,语气谦逊,没有任何过激言辞。他甚至没写自己的真实地址,只留了街道合作社的地址。
把信投进邮筒的那一刻,他感觉像是把一份希望和一份危险同时寄了出去。
回到合作社,他继续埋头干活,把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发泄在木头上,刨花飞溅,汗水滴落。
下班时,马主任叫住他,脸色有些严肃:“小张,区里要搞个工农兵文艺汇演,让咱们合作社出个节目,展示一下传统手艺。我琢磨着,就你和小杨师傅(老杨头)搭个手,做件像样的东西出来,到时候抬上去展览。有没有问题?”
文艺汇演?展览?张逐野愣了一下。这可是个露脸的机会,但也是个风口浪尖。
他看向角落里的老杨头。老杨头依旧低着头打磨手里的东西,仿佛没听见。
“我听安排,马主任。”张逐野点头应下。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新的风暴,或许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酝酿。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