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一处毫不起眼的民房地下室。
这里没有指挥中心里的巨幅屏幕和电子设备。
只有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钨丝灯。
一张方桌，两把木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和旧书报的气息。
这是中共满洲省委负责人陈默选定的会面地点。
安全，且隐蔽。
他面前坐着的，是辽宁战时联合指挥部的总政委，张承志。
没有随从，没有卫兵。
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铁锤同志的报告，我看过了。
陈默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对面的张承志。
我承认，你们的军队，纪律、装备、思想，都是我生平未见。
尤其是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很有分量。
张承志微微一笑，神情坦然。
陈默同志，你们在群众中建立组织，在敌后坚持斗争，这种精神，同样让我们深感敬佩。
开场白客气而疏离。
真正的试探，现在才开始。
张政委，明人不说暗话。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
你们的番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人民，和我们共产党所说的人民，是一回事吗？
你们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若是新的军阀，那便是猛虎，可以联手驱狼，但终须警惕。
若是南京方面的秘密力量，那便是豺狼，今日联手，明日便会反噬。
张承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早已料到此问。
他不能透露穿越的真相，但他可以阐明自己的信仰。
我们的确是一支人民的军队。
他迎着陈默的目光，语气坚定。
我们所说的人民，包括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以及一切爱国的、愿意为这个国家独立富强而奋斗的阶级和阶层。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驱逐帝国主义，打倒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
建立一个属于人民的、独立、民主、富强的新中国。
这一番话，让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敲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这番论述，比他从莫斯科学来的理论更加清晰、更加符合中国的现状。
尤其是官僚资本主义这六个字，简直是对南京政府一针见血的剖析。
看来，张政委对我党的理论，研究得很深。
陈默的声音里，少了一分警惕，多了一分探究。
历史的洪流，殊途同归。
张承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合作的现实。
陈默同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抗日。
这一点，我们目标高度一致。
日寇是我们共同的、最凶恶的敌人。
我同意。
陈默点头。
但如何合作？
我们这几百条枪，在你们的天兵面前，不值一提。
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我需要为我的同志们负责。
他把最实际的问题摆在了桌面上。
指挥权归谁？如何分配任务？
张承志笑了。
他知道，当对方开始谈条件时，合作的大门就已经打开。
陈默同志，你把我们看轻了，也把你们看轻了。
张承志伸出两根手指。
两条战线，缺一不可。
他解释道。
我们的优势，在于正面的雷霆一击，在于强大的工业能力和火力。
我们可以负责摧毁敌人的主力，收复大片的土地。
这是正面战场。
而你们的优势，在于扎根于人民之中，在于遍布东北的情报网络和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
你们可以在敌后发动群众，破坏敌人的交通线，惩处汉奸，建立根据地。
这是敌后战场。
正面战场摧其军，敌后战场刨其根。
我们不是谁领导谁，而是相互配合，彼此支援的战略同盟关系。
你们在敌后建立的政权，我们承认；我们在正面战场需要的支持，也希望你们能提供。
我们是平等的战友。
这番两条战线的论述，让陈默眼前一亮。
这不仅是对他和他领导的组织的尊重。
更是从战略高度上，为他们未来的斗争指明了方向。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陈默沉吟片刻，提出了最后的考验。
诚意，我们带来了。
张承志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清单。
第一份，是我们将立即向你们提供的第一批援助物资。
包括五十部大功率电台，足以武装两个团的德式步枪和弹药，以及足够救治一千名重伤员的盘尼西林（青霉素）和磺胺。
陈默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电台和药品，这正是他们最急需、最宝贵的东西！
有了电台，就能恢复和中央以及各地组织的联系。
有了药品，就能救活多少好同志的命！
第二份，张承志把另一份清单推了过去。
是我们整理出的，目前已知的、潜伏在满洲各地的日本特高课高级特务和死心塌地的汉奸名单。
他们的身份、住址、活动规律，都在上面。
如何处置，由你们决定。
如果说第一份清单是雪中送炭。
那这第二份清单，就是一把递到手里的、削铁如泥的利刃！
陈默拿起那份名单。
只看了几眼，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上面赫然有几个让他们恨之入骨，却又一直抓不到狐狸尾巴的老牌特务的名字。
他缓缓放下清单。
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张承志。
眼神中的所有疑虑都已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郑重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代表中共满洲省委，同意结盟！
张承志也站起身。
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沉声说道：合作愉快，同志。
这一刻，没有协议，没有签字。
在这间简陋的地下室里。
一个口头的约定。
一个用力的握手。
却比任何一纸盟约都更加坚固。
它标志着，21世纪的磅礴力量。
与20世纪的革命火种。
终于汇成了一股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钢铁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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