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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来了

马得福老老实实地应道,顺从地走到椅子边,却没立刻坐下。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还是小声地、带着点好奇和敬畏问了出来:“不过主任……这位祁主任…他,到底是哪位领导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张树成一听马得福问起祁主任,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什么开关,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

他原本因疲惫而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抬了起来,眼角深刻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不少,脸上放出光来,那神情活像是要讲述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传奇。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嗓门,声音里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郑重和兴奋:“祁主任啊,嘿,小伙子,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他可是咱们西夏自治区一把手——马国华主席的贴身大秘书。”

他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强调着分量。

“现在呢,是挂职担任自治区扶贫开发办公室扶贫开发指导处的副处长,还兼任着咱们海吉县的扶贫办公室主任,更是咱们眼下最要紧的吊庄移民工程建设指挥部的副指挥长,刚才杨县长风风火火过去,就是说祁主任快到了,一会要在楼上跟领导们见个面。”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马得福脸上了,又往前凑了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耳语,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门口,仿佛怕被人听去:“你小子刚出校门,很多事还不知道深浅。

我告诉你,这位祁主任在咱们西夏,那可是这个。”

他神秘兮兮地、几乎是崇敬地悄悄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在空中用力顿了一下。

“是个真正的大能人,大笔杆子,大作家,轰动全国的那本《大国崛起》听说过没?

就他写的,在《国民日报》上,连着登了十二天呐,好家伙,那是天天头版,人家还是文曲星下凡,考上了京都大学的博士,听说厉害得很,一口气读俩专业,最最要紧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重重地强调,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他是马主席最信任的身边人,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有他来了,亲自坐镇指挥,咱们这吊庄移民的天大难事,我看啊,八成…不,九成九能成。”

张树成的语气里充满了近乎崇拜的、毫无保留的信心,仿佛祁同伟的到来本身就是一剂强心针。

马得福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他从张主任那发光的眼神和激动的语气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祁主任肯定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大人物。

但毕竟他刚出校门,象牙塔里的世界和基层官场的运行逻辑隔着千山万水,他对“领导秘书”、“挂职”、“博士”这些头衔背后所代表的真正能量和复杂关系,还缺乏最真切的体会。

所以他眼神里除了敬畏,不免还是掺杂着些许茫然和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经验丰富的张主任会对一个还没正式见面的领导,抱有如此巨大甚至有些盲目的期望和信心。

张树成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马得福那点藏在恭敬下面的困惑。

他心想,这小伙子是土生土长的涌泉村人,后续劝返那七户“逃兵”和开展移民工作,少不了要倚重他,必须得让他彻底明白这位新来的祁主任到底有多大分量,以后工作才好配合。

于是,他耐着性子,像老师傅带徒弟一样,掰开揉碎了更进一步解释道:“祁主任可不是咱们本地干部,人家是从汉东省过来的高材生,汉东你知道不?”他见马得福似懂非懂地点头,便加重语气。”

那是全国拔尖的富裕省份,经济强得不得了,人家那地方,比咱们这苦瘠甲天下的西夏,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能从那种地方冒尖出来的,能是一般人?”他端起桌上那个积着茶垢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口冷茶,继续深入分析:“而且最关键的是什么?你千万记住了——他是马主席的秘书,就这一层身份,你琢磨琢磨。”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区里(自治区)、地委(市里)、还有咱们县里这些领导,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得给他几分薄面?有些事,咱们去求爷爷告奶奶,门都摸不着,人家可能一个电话,事情就推进了。”

“更何况。”

张树成的语气变得愈发推崇。”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京都大学的博士生,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是国家头脑待的地方,那见识、那眼界、那接触到的人脉关系、那理解和把握政策的水平高度,根本不是咱们这基层小干部能想象的,往后啊,你就瞧着吧,有些咱们跑断腿、磨破嘴皮子、折腾半年都办不下来的棘手事,说不定祁主任一个电话,或者上去一趟,就能给解决了,这就是差距,明白了吗?”张树成说完,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光是描绘祁同伟的能量,就让他自己对未来艰难的工作又增添了几分底气。

他期待地看着马得福,希望这小子能真正开窍。

就在张树成吐沫横飞地给马得福分析祁主任的“能量”时,楼底下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汽车引擎声,紧接着是一片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那动静可比平时下班热闹多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竖起了耳朵,交换了一个“来了?”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就挤到了那扇布满灰尘、窗框都有些松动的窗户边,抻着脖子往下瞧。

好家伙,县政府那栋主楼门前,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下来的全是海吉县平日里只能在大会上远远看见的头面人物:县委书记、县长、副书记、副县长……好几位常委领导竟然都到齐了,这阵仗,平时只有上级重要领导来视察时才有。

在这群略显拘谨又带着热情笑容的县领导中间,簇拥着一个格外显眼的年轻人。

那人看着也就二十多的样子,身姿挺拔得像棵白杨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但熨烫得十分平整的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他虽然被一群比他年长、职位也可能更高的领导们围着,但脸上没有丝毫怯场或局促,反而带着一种沉静从容的气度。

他正微微侧身,和县委书记说着什么,同时伸出手,和迎上来的县长有力地握了握。

那握手的姿态不卑不亢,既显尊重,又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分量。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具体眉眼,但那份沉稳自信、卓尔不群的气场,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张树成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马得福,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肯定,低声说:“瞧见没?准是,那个被围在正中间的,肯定就是祁主任,错不了。”

马得福也看得有些发愣,他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么大的迎接场面,而且主角还那么年轻。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那位被众星捧月般的祁主任,果然和张主任描述的一样,是个极了不得的大人物。

张树成和马得福在这间只有一扇小窗、弥漫着旧木头和灰尘味儿的小办公室里,干坐着等了快俩钟头。

墙头上那个老掉牙的挂钟,慢悠悠地“滴答、滴答”响着,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磨得人心里发慌。

张树成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廉价的烟卷,呛人的烟雾缭绕着他紧锁的眉头。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马得福聊着,既是给这小伙子做思想工作,也是给自己找点事干,缓解这漫长的等待。

“得福啊。”

他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人。

“涌泉村那地方,我虽说没去过几趟,但知道,苦啊,山高沟深,吃水比吃油都难。

但你得明白,为啥国家下这么大决心搞吊庄移民?就是不想让咱的子孙后代,再受咱受过的这份穷罪。”

马得福挺直了腰板坐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听得非常认真,不时点点头。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麻雀叫,更衬得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发闷。

张树成用指甲弹了弹烟灰,继续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你刚从农校毕业,有文化,有知识,现在又回了咱这穷家乡,这就对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以后跟着祁主任,跟着我,有的是硬仗要打,怕不怕?”“不怕,张主任。”

马得福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清脆和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我就是涌泉村出来的,能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再难我也不怕。”

“好,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张树成赞许地点点头,但眼神里还是藏着一丝忧虑,那“三天追七户”的军令状,像块大石头压着他。

等待的时间里,外面的动静成了他们判断时间的唯一依据。

起初,走廊里那叫一个热闹,脚步声“咚咚咚”地来回穿梭,不同音调的说笑声、热情的寒暄声、会议室门开合的声音混成一片,像一锅刚烧开的水,沸沸扬扬。

那阵势,不用看都知道,准是县里的头头脑脑们都聚齐了,在迎接那位新来的祁主任。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热闹的人声渐渐变成了零星的对话,然后只剩下模糊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最后,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到隔壁办公室有人轻轻咳嗽的声音,以及偶尔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的一声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还有那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孤独的脚步声。

每一声远去的脚步,都让张树成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心里琢磨着:“是散会了?祁主任该过来了吧?”这种悬着心等待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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