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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将人带回家

一落地,他就粗暴地推搡着旁边吓得像鹌鹑一样的得宝、水旺他们几个,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焦灼催促道:“走。还愣着干啥?赶紧跟我回去。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水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站在那里,手里死死地、紧紧地攥着那叠皱巴巴、还残留着得福滚烫体温和咸涩汗味的零钱。纸币那坚硬的边缘深深地硌进她柔嫩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却远不及她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眼睁睁看着得福像驱赶羊群一样,推搡着那四个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眼神里写满了不甘、恐惧和茫然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返回涌泉村的那条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土路。

戈壁滩上刮起一阵凛冽的风,卷起漫天黄沙,像一层昏黄的幕布,迅速模糊了他们那越来越小的、显得无比落寞和沉重的背影。风声呜咽,像是为她奏响的一曲凄凉挽歌。

得宝、水旺、尕娃,还有麦苗,被得福推搡着,脚步踉跄地往回走,却像被无形的线扯着脖子,一步三回头,不停地望向仍站在车厢旁、如同被遗弃孤雁般的水花。

他们的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料罐,五味杂陈——有逃跑未遂的不甘,有对前路的迷茫,有抛下水花独自面对的深深歉意,但眼底深处,却还顽固地闪烁着一丝对山外世界未曾熄灭的向往火苗。尤其是看向水花时,那目光更像戈壁滩上被狂风撕扯、死死纠缠在一起的枯草和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堵得人心口发慌。

水花的内心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酷刑,被硬生生撕扯成两半。一半在疯狂地叫嚣着,让她不顾一切地转身冲上那列即将启动的火车,跟着它逃向未知的、却可能充满希望的远方;另一半却被得福沉甸甸的嘱托、对父亲此刻处境的揪心担忧,像两条冰冷的铁链,死死地拴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拉扯中,她看着得福那决绝又沉重的背影即将彻底融入暮色,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积攒了最后一股孤勇,她猛地像颗子弹一样奔出车厢,踉跄着追了几步,朝着那个背影,用尽胸腔里全部的空气和力气,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声音嘶哑得破了音,喊出了积压在心底所有的恐惧和牵挂:

“得福哥——。。。”

这一声呼喊,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瞬间划破了戈壁黄昏的寂静。

得福的背影猛地一僵,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骤然顿住。他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回过头。凛冽的风卷着沙粒,抽打在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上,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眯缝着眼,望向那个风中颤抖的身影。

水花站在漫天的风沙里,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泪水和着尘土,冲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她浅藕色的纱巾在风中疯狂舞动,像一只挣扎的蝶。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和恐惧而破碎不堪,带着明显的颤音:

“得福哥。我大……我大他咋样了?安家……安家那帮人……没把他咋样吧?他们是不是打他了?我大……我大他还好吗?你告诉我啊。”

她的问话像连珠炮一样,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慌和愧疚,仿佛父亲此刻正在遭受巨大的苦难,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得福的心猛地揪紧了。他看着水花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惊恐与哀求的脸,嘴唇嗫嚅了一下,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安慰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骗她。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味的冷风,声音干涩而沉重,选择了最残酷的真实:“出来的时候……安家一大群人,拿着棍棒家伙,正死死堵在村部院子里闹事哩……动静,闹得挺大……你大他……”他顿住了,不忍心描述李老栓头破血流的惨状。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水花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活气,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身子晃了两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晕厥在这冰冷的铁轨旁。

得福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急忙抢上前半步,语气变得无比急切,几乎是吼着补充道,恨不得把每个字都钉进她心里让她安心:“但你放心。百分百放心。我大。马喊水。还有县里来的张主任。还有祁处长。区里下来的大领导。学问大得很,本事通天。他们全都在场镇着呢。肯定。肯定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大事。你放一百个心。。”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他像是再也无法多承受一秒这令人窒息的沉重和拉扯,更像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再敢看水花那双彻底破碎的眼睛,粗暴地推搡着得宝、水旺他们,声音嘶哑地低吼:“走。快走。回家。”

他几乎是押着四个失魂落魄的少年,脚步凌乱地、近乎小跑着,仓惶又决绝地逃离这片令人心碎的是非之地,身影迅速被戈壁滩上越来越浓的昏黄暮色所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留下水花独自一人。

她像一棵被无情遗弃在茫茫戈壁上的骆驼刺,孤零零地伫立在空旷无人的铁轨旁,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天地和呼啸的风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远处,那列绿色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巨大的车轮开始“哐当”、“哐当”地缓缓转动,带着地表的轻微震动,预示着一段未知的远行。

她下意识地望向得福他们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令人绝望的土黄色。她又猛地回头,看向那列即将启动、可以带她逃离这一切的火车。手心传来坚硬的触感,那叠皱巴巴的、沾着得福汗水和体温、沉甸甸如同烙铁般的零钱,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掐进肉里。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恐惧、不舍、对父亲的担忧、对命运的无力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泪水再次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冰冷的铁轨、庞大的火车、以及这片看不到尽头的苍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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