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将整个河口镇浸染得一片死寂,唯有南门方向的枪声,如同爆豆般撕扯着着宁静的幕布。
火光间歇性地照亮夜空,将忠义堂所在的院落映成一个被死亡包围的孤岛。
陈锋身侧,一名满脸风霜的老兵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攥着手里的汉阳造,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团长,咱们到底救不救?”
他的声音压抑着,带着一丝焦躁和不忍。
“是啊团长,那旗号我认得,是‘忠义堂’的,虽说是民团,可也是打鬼子的队伍!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友军被伪军给吞了啊!”
另一名战士也忍不住开口,在他朴素的观念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见死不救,这传出去,773团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然而,陈锋却沉稳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冰冷的镜身触感,让他愈发冷静。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战友们预想中的焦急,恰恰相反,他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收缩,倒映着远处的火光,闪动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兴奋。
“救?”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为什么要救?”
这个反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他们那个爱兵如子、嫉恶如仇的团长吗?
陈锋没有解释,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抬手指向远处那片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战场。
“你们自己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伪军是不是把所有能动弹的兵力,都压到南门那个小院子上去了?”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夜幕下,无数黑影正从镇子的四面八方朝着南门涌动,将那个院子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密集的火力网几乎要把那片小小的院墙彻底从地面上抹去。
“那他们的指挥部呢?”
陈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引导。
“还有,关押刘师傅家人的后院呢?”
话音未落,一名脑子转得快的老兵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瞬间瞪圆,失声低呼:
“兵力空虚!”
“他们的老巢……现在他娘的是最空虚的时候!”
“没错!”
陈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声音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这是老天爷硬塞到我们碗里的肉!”
眼前这突发的混战,非但没有打乱他的全盘计划,反而像一块完美的催化剂,让他原本还存在些许风险的“斩首行动”,瞬间变成了十拿九稳的囊中之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陈锋,就要做那只收割一切的黄雀!
“团长,那忠义堂那边……”最开始提问的老兵还是有些不忍。
“让他们再撑一会儿。”
陈锋的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们闹出的动静越大,吸引的伪军越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越方便,越安全。”
这番冷酷到极点的话,让周围的战士们心头一凛,却也瞬间明白了团长的真正意图。
这不是见死不救,这是为了一个更大、更重要的目标,而做出的最理性的选择!
陈锋不再浪费任何时间,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对原定计划进行了精准的微调。
“刘根!”
“到!”
那个曾经在关键时刻提供旅部电台频率,心思活络的老兵立刻应声出列。
“你带两个人,立刻摸到镇子东边去。”
陈锋的命令简洁而明确。
“不用找什么具体目标,随便找个地方,给我放几枪,再扔两颗手榴弹。记住,动静要大,位置要散,把伪军那帮蠢货的注意力,进一步从西边和北边给我扯过去!”
“是!”
刘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重重一点头,没有半句废话,招呼上两名战友,三个人的身影瞬间没入浓重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剩下的人,跟我来!”
陈锋一挥手,眼神锐利如刀。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亲率剩下的十名精锐,趁着南门枪声震天、东门炸声突起的混乱时刻,沿着脑海中早已规划了无数遍的那条完美潜行路线,直插河口镇防守最为薄弱的西侧。
一行人动作迅捷而无声,翻越围墙的动作,如同狸猫般轻盈。
墙内,一切都如陈锋所料。
只有一个伪军哨兵,正靠着墙角,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嘴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南边打得天翻地覆,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一名老兵对陈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身体微微下蹲,脚尖发力,整个人无声地滑了过去。
寒光一闪。
老兵一只手死死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精准而迅速地划过对方的喉咙。
哨兵的身体只是猛地抽搐了一下,连一丝挣扎的声响都没能发出,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窒息。
陈锋对着众人打了个前行的手势。
十一名战士,化作了十一个游荡在黑夜中的死神。他们贴着墙根的阴影,利用每一个可以遮蔽身形的角落,每一步都落在最寂静的节点上。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此刻几乎不设防的伪军指挥大院。
一场足以载入特种作战教科书的渗透、斩首、营救行动,在此刻,正式拉开了它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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