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班长的汉子。
脸颊上一道狰狞的新伤还在渗血。
他猛地扭过头。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一把攥住小战士的胳膊。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瓜娃子！给老子把猫尿憋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看看天上！”
“看看四行仓库那些前辈！”
“人家在上海那花花世界打光最后一颗子弹！”
“指甲抠烂了都没退半步！”
“咱们现在呢？”
他猛地一挥手臂。
指向阵地前方那片被照明弹照得惨白，布满了敌尸和弹坑的雪原。
又猛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咱们身后是啥？”
“是刚站起来的家！是咱的东北！是咱全中国！”
“咱们脚下是啥？”
“是汉江！是三八线！是洋鬼子架在家门口的火炮！”
“咱们对不起爹娘？”
班长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咱们今天要是怂了！退了！”
“让美国佬的坦克开过去！”
“那才叫真的对不起爹娘！”
“到时候别说咱爹娘！”
“全中国的爹娘！”
“都得给咱戳脊梁骨！”
“都得变成朝鲜老乡那样！”
他猛地指向远处被炮火点燃的村庄。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小战士怔住了。
呆呆地看着班长。
看着周围那些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灼热的战友。
战壕另一端。
一直沉默着的指导员艰难地挪了过来。
他的腿被炸伤了。
脸色苍白如纸。
却努力挺直腰板。
他的目光扫过天幕。
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炮声。
“同志们！！”
“前辈们用血告诉我们！！”
“军人！！”
“生来就是为了对不起爹娘的。”
他顿了顿。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因为咱们的肩膀上！！”
“扛着的是更多的爹娘！”
“咱们今天在这里流血！！”
“就是为了让全中国的爹娘！！”
“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炕头！”
“等着也许！！永远回不去的娃！”
指导员的眼中也有水光闪烁。
但他猛地扬起手臂。
指向那面血色的天幕。
指向那行一寸山河一寸血。
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激昂。
“前辈的血！不会白流！”
“咱们的血！也不会白流！”
“从上海到朝鲜！”
“中国军人！”
“脊梁没断过！”
“血性！没丢过！”
“五十军！”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曾经有人瞧不起咱们！”
“说咱们是起义部队！是孬种！”
“现在呢！”
“让美国佬告诉你们！”
“咱们是不是孬种！”
“让祖国人民告诉你们！”
“咱们对得起谁！”
短暂的死寂。
下一刻。
战壕里爆发出一片压抑却沸腾的低吼！
“打！”
“操他妈的美国佬！打！”
“不就是个死吗！老子十八年后还守汉江！”
“爹！娘！儿子对得起国家！”
小战士猛地抬起枪。
用袖子狠狠抹掉眼泪和鼻涕。
脸上再无怯懦。
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狰狞与决绝。
“班长！弹药！”
他嘶哑地喊道。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越来越近的敌军黑影。
炮弹的尖啸声再次撕裂夜空。
美军的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战壕里。
战士们沉默地进入射击位置。
拉栓声。
压弹声。
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人再说话。
班长最后看了一眼天幕。
看了一眼那十万青年十万军。
低声骂了句。
“狗日的！！”
……
【天道好轮回，日军有多猖狂，后面就有多惨】
【日本是全球唯一个被原子弹轰炸过两次国家】
【下面请看在原子弹的恐怖威力下的屈服！】
……
【1945年8月6日早晨8时整】
【广岛像往常一样热闹，人们买菜，吃早餐，准备上班！】
天幕画面流转
【桁架桥上车铃叮当】
【穿国民服的男人蹬着自行车】
【车筐里塞着当日的新闻】
【头版赫然印着战况愈发激烈的标题。】
【炊烟从长町的瓦屋顶间袅袅升起】
【主妇们系着防空头巾跪坐在榻榻米上】
【将腌萝卜和味噌汤摆进矮桌】
【街角玉屋糕饼店前排起队伍】
【穿学童服的小女孩踮脚数着硬币，玻璃柜里羊羹泛着琥珀光泽。】
【宇品线的市电铛铛驶过纸屋町】
【穿白衬衫的银行职员抓着吊环翻阅战时储蓄宣传册】
【女学生们并肩走在基町坡道】
【水手服裙摆拂过墙上的弹坑修补痕迹】
【笑声碎在晨光里她们昨夜刚完成竹枪训练】
【掌心红痕未消。】
【陆军粮厂前的梧桐树下，老人在长椅展开棋盘】
【校场里传来新兵操练的口令声，与远处船厂的汽笛声交织】
【黑市商人蹲在废墟角落掀开布帘，露出美国奶粉的铁罐】
【主妇们警惕地环顾四周后迅速围拢。】
【浅野公园的向日葵正值盛放】
【几个孩子奔跑着追逐斑鸠，惊起的花瓣落在防空壕的沙袋上】
【钟楼指针垂直指向天空，教堂尖顶旁有白鸽盘旋】
【而轰炸机正从云层隙缝中掠过】
【投下的三个黑点缓缓旋转】
【如同命运悄然睁开瞳孔。】
【所有鲜活的生命仍在认真呼吸】
【主妇计算着鱼店的配给份额】
【教师擦着教室里的御真影】
【工人走向三菱造船厂的铆接车间】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史书里已是墨迹未干的注脚】
【不知道二十四秒后万物都将化作原子阴影下的尘埃】
——
大明洪武皇帝界面
苍穹之上的画面陡然流转。
血火硝烟悄然淡去。
取而代之的
是那广岛清晨的奇异景象。
朱元璋脸上的激赏与沉痛尚未褪尽
便骤然凝固。
他眯起那双能洞悉人心鬼蜮的眼
死死盯住天幕。
看着那些穿着古怪
行动便捷的铁盒子在平整得过分道路上穿梭。
看着楼宇高耸，玻璃映着晨光，刺目得很。
看着街上男男女女，衣着虽不算绫罗绸缎
却也无补丁，面色红润，行色匆匆却无饥馑之态。
甚至那卖糕点的铺子前
竟还能排起长队？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朱元璋喉间挤出
打破了宫殿前的死寂。
这笑声里听不出半分刚才的悲悯
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杀意的嘲讽。
“好，好得很啊！！”
他负手而立，语调缓慢，却字字如冰珠砸地。
“咱还以为后世子孙仍在受苦，没承想！！这小日子过得，倒是比咱这洪武年间还他娘的滋润！”
“瞧瞧，这楼起的，比咱的奉天殿还高？”
“这路修的，比咱的官道还平整？”
“还有那些铁壳车！！哼，奇技淫巧，倒会享受！”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熙攘的人群
扫过那些店铺
最终落在那群穿着统一深色衣服
看似官员模样的人身上。
“恁大的城池，恁多的人口瞧
着倒是一派太平景象，没见饿殍，没见流民！！”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刚才哭嚎个什么劲？对不起爹娘？一寸山河一寸血？”
“他娘的！既有这般家底，这般国力
还能让外人打到家门口，逼得子弟兵抠砖缝死战？”
“是兵孬？还是将怂？亦或是！！”
他猛地扭头
目光如利刃般刮过身后瑟瑟发抖的六部九卿。
“朝里出了秦桧那样的货色？”
群臣骇得魂飞魄散
以头抢地，连呼“
臣等万死”。
朱元璋却不再看他们
重新将视线投向天幕
那广岛的祥和画面让他越看越觉刺眼。
“倭寇之地？”
他根据天幕上偶尔闪过的文字片段和服饰特点
大致判断出了方位
嘴角的冷笑愈发森寒
“区区弹丸岛夷，后世竟也配有此等景象？看来是欠收拾了！”
——
大秦始皇帝界面
嬴政看着天幕中那些穿梭往来的铁盒子
速度远超骏马，却无牲畜牵引。
看着那些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方正建筑
材质非金非木，光滑如镜，映照着陌生的天光。
看着街上行人衣着虽样式古怪
但大多整洁，面色也无饥馑菜色
市集店铺前甚至有人排队。
嬴政负手而立，冕旒下的眉头渐渐锁紧。
方才那后世军队死战不退的血勇带来的些微动容
此刻被一种冰冷的审视所取代。
“此乃何地？何时？”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其民！！生活倒显安逸。”
李斯何等机敏，立刻躬身揣测
“陛下，观其器物，建筑，迥异于任何已知邦国
衣着发式亦非中原风貌，或为极遥远之异域？
然其民面貌，又与华夏有几分相似！！”
他不敢断言是倭国
因天幕信息零碎。
“异域？”
嬴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
近乎嘲讽的弧度
“楼宇虽高，道路虽平，铁车虽快！！”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看似祥和的街景。
“井然有序之下，透着一股拘谨沉闷
无我大秦赳赳老农之开阔
咸阳市井之勃勃生气。”
“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圈养罢了。”
——
【这时候，三架B29超级堡垒轰炸机飞入视野】
【对空袭习以为常的很多广岛市民并未进入防空洞而】
【是在仰望美机，更没人知道三架轰炸机中有一架装有一颗5吨重的原子弹】
【奉命前来轰炸广岛】
【当保B29飞机上的试准仪对准广岛相生桥正中时】
【自动投弹装置被启动了60秒钟后】
【代号叫小男孩的原子弹落入空中】
【45秒后在离地600米的空中爆炸】
【炫目的闪光和蘑菇状烟云之后竖起几百根火柱】
【广岛室顷刻间沦为焦热的火海】
【涉事上千度的高温瞬间夺走十几万人的生命】
【1945年8月6日8时15分17秒。】
【广岛上空九千六百米。】
【轰炸机以巡航姿态撕开云层】
【如同金属秃鹫巡视命定的猎物】
【弹舱缓缓开启】
【五吨重的金属造物代号小男孩】
【开始它的死亡坠落。】
【初始六十秒。】
【弹体以近乎绝对的垂直轨迹刺破大气】
【陀螺仪在内部精密旋转】
【不断微调着朝向相生桥的弹道】
【稀薄高空中，它只是一枚沉默的黑点。】
【第四十五秒。】
【弹体内部复杂的枪式结构完成最后使命】
【一块铀235块以每秒三百米的速度撞向另一块临界物质】
【时空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扭曲】
【原子核裂变的链式反应轰然爆发。】
【第八十九秒】
【离地六百米。】
【广岛时间凝固】
【先是太阳在此刻诞生】
【比一千个太阳更刺目的白光从虚无中炸裂】
【亮度瞬间达到日常阳光的十倍】
【所有抬头仰望的瞳孔尚未收缩便已汽化】
【视网膜在万分之一秒内炭化】
【光线携带的高温辐射以光速扩散】
【木质建筑表面瞬间焦黑花】
【岗岩熔为琉璃态】
【电车钢轨如蜡般弯曲。】
【光辐射后千分之三秒】
【火球膨胀至直径二百八十米】
【核心温度飙升至百万摄氏度】
【将爆心投影点一切物质化为等离子体】
【相生桥的钢铁骨架如麦秆般蒸发】
【附近民居连同内部生命直接升华为基本粒子炙】
【热气浪以每秒三千米速度向外推进】
【形成温度超六千度的死亡飓风。】
【冲击波紧随而至】
【初始速度超音速十二倍】
【空气被压缩成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墙体】
【以三百吨/平方米的压力碾过城市】
【三层砖混建筑如积木般崩塌】
【钢筋混凝土结构被拦腰折断】
【无数玻璃窗瞬间粉碎成霰弹状的致命武器】
【爆心两公里内所有生物被冲击波撕成碎片。】
【蘑菇云在六十秒内攀升至万米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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