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林浩的实验
山洞的入口被荆棘覆盖，周洪宇跟着林浩扒开枝条时，指尖被刺得发红。风从洞里灌出来，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像某种腐烂的金属。林浩举着手机照亮前路，屏幕的光扫过岩壁，周洪宇看见墙上还留着当年的喷漆——“幽灵基因实验室”，字体已经褪色，边缘爬着青苔。
“进去吧，”林浩的声音像洞中的风，“里面还留着你当年的痕迹。”
洞道很长，墙壁上嵌着生锈的管道，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砸下来，溅在周洪宇的鞋尖。走了大约五十米，眼前突然开阔，一个约两百平米的空间呈现在眼前：天花板上挂着破碎的荧光灯，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垂下来；中间摆着几个巨大的玻璃舱，舱体上布满裂纹，里面还残留着淡蓝色的液体；四周的实验台上堆着试管、烧杯和注射器，有些玻璃器皿已经碎裂，液体干涸在台面上，结成暗褐色的痂；墙角的服务器机箱敞开着，里面的电路板发黑，屏幕上还闪着杂乱的代码，像某种垂死的心跳。
林浩走到一个玻璃舱前，用袖子擦了擦舱壁上的灰尘。周洪宇凑过去，看见舱体上贴着一张标签——实验对象：编号007，下面是一行小字：基因序列适配率：92%。他的呼吸一滞，伸手摸着标签上的数字，指尖传来玻璃的凉意。
“你当年躺在这里，”林浩说，“我给你注射了AGT-789型基因编辑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就是这个，我花了三年时间优化的序列。那天你误入山洞时，刚好碰倒了实验台上的注射器——你以为是意外？不，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我观察你很久了，周洪宇，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强壮，跑步能追上狗，搬得动家里的衣柜，你的基因里有某种‘强化因子’，是天生的实验材料。”
周洪宇的拳头攥得发白。他想起18岁那年的雨天，他跟着几个朋友去山里探险，迷路时发现这个山洞。当时洞里有灯光，他们以为是其他探险者，就走了进去。他记得自己摸了摸实验台上的注射器，针头扎进手心的瞬间，那种刺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他喊了一声，朋友过来扶他，可他很快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山洞外的草地上，朋友不见了，山洞入口被石头堵住，他的手心没有伤口，可身体里像有团火在烧，连呼吸都带着力量。
“为什么选我？”周洪宇哑着嗓子问。
林浩笑了，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周洪宇凑过去，看见上面写满了数据：**001号实验对象：注射后24小时内大出血死亡；002号：肌肉畸变，下肢萎缩；003号：大脑皮层受损，成为植物人……**直到最后一行：007号：注射后无明显不良反应，肌肉密度提升47%，力量增强120%，恢复能力是常人的5倍——成功。
“你是第一个活下来的，”林浩的声音里带着狂热，“也是第一个基因适配率超过90%的。我看着你从山洞里走出去，看着你慢慢发现自己的力量——你还记得19岁那年吗？你在工地打工，搬砖时不小心把钢筋掰弯了，老板以为你是怪物，把你赶了出去；20岁那年，你救了一个被抢劫的女孩，可你攥住劫匪手腕时，把他的骨头捏碎了，女孩吓得尖叫着跑了；21岁那年，你妈妈生病住院，你想帮她翻身子，结果不小心把病床的栏杆掰断了，护士以为你要伤害她，叫了保安……”
“够了！”周洪宇吼道，“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是观察，”林浩合上笔记本，“我是科学家，需要记录实验结果。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把劫匪的手腕捏碎时，我有多兴奋？那不是暴力，是力量的证明！你是‘超人’，周洪宇，你应该站在世界的顶端，而不是躲在出租屋里，不敢和人接触。”
周洪宇后退一步，背靠在玻璃舱上。他想起上个月的晚上，他和女朋友小棠在公园散步，小棠说要给他买冰淇淋，他站在原地等，看见两个醉汉在欺负一个女孩。他冲过去拉开醉汉，可其中一个挥拳打他，他本能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只听“咔嗒”一声，醉汉的胳膊断了。女孩尖叫着跑了，小棠拿着冰淇淋站在不远处，眼睛里全是恐惧。那天晚上，小棠跟他分手，说：“我怕你，周洪宇，你不是正常人。”
“你所谓的‘超人’，就是让我失去所有正常人的生活？”周洪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敢牵小棠的手，因为怕把她的手腕捏青；不敢和朋友打球，因为会把球框弄坏；不敢去医院看妈妈，因为怕护士把我当怪物……林浩，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像活在玻璃罐里，明明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永远碰不到。”
林浩的表情冷下来。他走到周洪宇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平凡才是最可怕的。你见过那些被欺负的人吗？见过那些因为没钱治病而死的人吗？见过那些因为平凡而被忽视的人吗？我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他们骂我‘书呆子’，把我的书包扔到河里；我妈妈生病时，因为没钱交住院费，被医院赶出来，死在大街上；我爸爸是个工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不起你们’——平凡让他们失去了一切，而你，周洪宇，你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实验室里，身边围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人。“这是我加入‘幽灵’的那天，”林浩说，“他们给了我一切：实验室、资金、资源，还有一个目标——创造‘超人’，让这个世界不再有平凡的痛苦。你以为我是为了钱？不，我是为了理想。我要让所有像我妈妈、我爸爸那样的人，都能拥有力量，不再被欺负；我要让所有像你那样的人，都能站在阳光下，不用躲躲藏藏。”
周洪宇看着照片里的林浩，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像当年那个被同学欺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可周洪宇想起小棠的脸，想起她分手时说的话：“我想要的是一个能陪我逛超市、帮我拧瓶盖的男朋友，不是一个能掰断钢筋的怪物。”他想起妈妈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洪宇，妈妈不怕你，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他想起自己躲在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的灯火，哭着说：“我不想当超人，我想当普通人。”
“你所谓的理想，就是牺牲别人的生活？”周洪宇问。
林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实验台下面拿出一个铁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几十张照片：有老人、有孩子、有年轻人，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编号——001、002、003……“这些都是志愿者，”林浩说，“他们都是自愿参加实验的，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治病，有的是为了不再被欺负。我知道实验有风险，但为了伟大的事业，牺牲是必要的。”
“必要？”周洪宇抓起盒子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只有16岁，笑容灿烂，下面写着005号：注射后12小时内全身器官衰竭死亡，“她才16岁，你说牺牲是必要的？”
“她得了白血病，”林浩说，“医生说她活不过半年。她参加实验是为了能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我给她注射了基因液，她确实活了三天——这三天里，她能跑、能跳、能笑，比过去十几年都快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周洪宇，你以为我不痛吗？每次实验失败，我都会哭，都会骂自己是凶手。可我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你看，你成功了，不是吗？你活了下来，而且拥有了力量。等我们的实验完成，所有平凡的人都能像你一样，不再痛苦。”
周洪宇把照片摔在地上。他看着林浩，这个曾经的科学家，现在的狂热分子，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山洞里醒来时，那种恐惧和困惑；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能掰断钢筋时，那种无助和害怕；想起小棠离开时，那种绝望和痛苦。这些都是林浩所谓的“伟大事业”带来的，可林浩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
“你根本不是创造者，”周洪宇说，“你是毁灭者。你毁灭了这些志愿者的生命，毁灭了我的生活，毁灭了所有关于‘平凡’的美好。你以为力量能解决一切？不，力量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他转身走向洞口，“我不会帮你，林浩。我不想当超人，我想当普通人。”
林浩在后面喊：“你会后悔的！这个世界需要‘超人’，需要你！”
周洪宇没有回头。他走出山洞时，阳光正好，风里带着青草的味道。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那里没有伤口，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想起妈妈临终前的话：“洪宇，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他抬头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或许，他永远成不了普通人，但他可以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那些平凡的美好。比如，帮老人搬搬东西，帮孩子捡捡风筝，帮小棠拧拧瓶盖——不是作为“超人”，而是作为周洪宇，一个想让别人快乐的普通人。
山洞里，林浩捡起地上的照片，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他看着照片上的女孩，轻声说：“对不起，但我会继续下去。因为，这个世界需要‘超人’。”
他转身走向实验台，拿起注射器，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的白大褂上，照在他手里的注射器上，照在那些未完成的实验记录上。风从洞里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角，他的眼睛里，依然闪着狂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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