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淮南王英布的反叛打破了汉初的平静。
此时刘邦已年近六十,昔日征战天下的锐气虽存,身体却早已被多年戎马生涯拖垮。
此前韩信、彭越相继被诛,英布自恐难保,索性举兵谋反,声势浩大。
朝中大臣多劝刘邦派将领出征,可他望着满朝文武,想起开国功臣凋零过半,终是叹道:“诸将莫及,吾当自往。”遂亲率大军东征,这一去,竟成了他最后的征程。
两军在蕲县西(今安徽宿州东南)展开决战。英布军阵严整,一如当年项羽的楚军,刘邦在阵前视察时,英布军中突然射出一支流矢,直取其胸口。
刘邦闷哼一声,险些从马上跌落,左右侍卫慌忙将他扶住。他却咬牙推开众人,强撑着坐在战车中指挥作战,直至英布军溃败逃窜。
可箭伤已深,归途中车马颠簸,伤口反复撕裂,渐渐化脓红肿,高烧持续不退。
待车队抵达长安城外时,刘邦已虚弱得无法自主下车,只能由侍卫抬着入宫。
吕后得知刘邦归宫,鞋履未整便奔至长乐宫。见他面色蜡黄、呼吸微弱,胸前伤口渗出的脓血将锦袍染透,这位素来刚毅的皇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立刻传旨,命人以重金遍寻天下良医,哪怕跨越千里,也要将能治箭伤之人请入宫中。
三日后,太医令带着一位来自临淄的民间医者入宫——此人擅长“金疮疗法”,曾治好过数名中箭的将领。
医者跪伏在榻前,小心翼翼地解开刘邦的伤口敷料,仔细诊视后叩首道:“陛下箭镞虽伤及肺腑,但已及时取出,臣有祖传药膏外敷,再配以内服汤药调理,三月之内必能痊愈。”
吕后闻言大喜,忙上前轻抚刘邦的手背:“陛下,既有良医可治,便遵医嘱吧,朝中诸事还需陛下主持啊。”
可刘邦却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满是疲惫与决绝。他望着殿外飘落的秋叶,想起自己从泗水亭长起身,提三尺剑斩白蛇、灭秦楚,最终定鼎天下,一生起落皆由天命,如今伤病缠身,或许也是天数使然。
他轻轻抽回手,长叹道:“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复生,又能奈何!”
说罢便挥手斥退医者,任凭吕后如何含泪哀求,甚至召集太子、群臣一同劝谏,始终不肯再接受治疗,每日只靠少量米汤维持气息。
此后数日,刘邦的身体日渐衰弱,意识也时常模糊。他自知大限将至,便强撑着清醒,召集群臣入宫嘱托后事,却特意留下吕后在榻前单独问话。
吕后跪坐在床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陛下百年之后,萧相国年事已高,若他故去,谁可代他辅政?”刘邦喘息着说“曹参...可代。”
吕后又追问:“曹参之后呢?”刘邦闭目沉思片刻,脑海中闪过朝中诸臣的身影,缓缓道:“王陵可任。然王陵性刚直,遇事易钻牛角尖,需陈平从旁辅助。陈平智谋有余,却少些担当,难独当大任;周勃厚重少文,看似木讷,却有定乱之才——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可令他为太尉,掌天下兵权。”
吕后还想追问“王陵、陈平之后何人可继”,刘邦却虚弱地摆了摆手,气息愈发微弱:“此后之事...非尔等所能知也。”话落,便昏昏睡去。
临终前一日,刘邦忽然清醒了许多。他命人扶自己坐起,靠在锦被上,召皇太子刘盈入宫。
刘盈性格仁柔,见父亲形容枯槁,早已泣不成声。
刘邦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满是复杂——既有对儿子性情软弱的担忧,也有对他未来执政的期许。
他轻声道:“天下初定,百姓苦秦久矣,又经多年战乱,早已不堪重负。汝即位后,切记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任用曹参、陈平、周勃等贤臣,莫负天下苍生,莫负刘氏先祖。”
刘盈含泪点头,刘邦看着儿子,终是露出一丝浅笑,随后便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汉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日(公元前195年6月1日),刘邦驾崩于长乐宫,享年六十二岁。
遵照其遗诏,皇太子刘盈于同月己巳日即位,是为汉惠帝。
吕后依刘邦临终布局,以曹参为相国,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太尉。
曹参恪守“萧规曹随”,延续休养生息政策,汉初政局得以暂时稳定。
只是彼时无人能料,这份为“安刘氏天下”设下的布局,终将在吕后临朝称制时被打破,而周勃日后“诛诸吕、安刘氏”的壮举,竟真的应验了刘邦临终前的预判,成了汉初权力更迭中最惊心动魄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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