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闹剧落幕，傻柱和许大茂各自退场，空气里只剩下尴尬的余烬。
许大茂捂着脸，眼底的怨毒却被一丝得色取代。一顿皮肉之苦，换来傻柱和一大爷之间埋下的一根刺，这笔买卖，不亏。
院子里死寂一片。
这种宁静比争吵更让人心头发毛，像暴风雨来临前，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每个人都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但壳下面的眼睛，却都在黑暗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中院。
三大爷阎埠贵关上门，将院子里的风波隔绝在外。他搓着手，脸上那副标志性的精明被一种更加露骨的兴奋所取代。
他转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正在无所事事的儿子阎解成。
“解成。”
阎埠贵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谈论一桩见不得光的买卖。
“你，现在，马上去一趟何峰家。”
阎解成正抠着指甲，闻言一脸的嫌弃与不耐。
“爸，又去啊？上次您让我去送消息，人家何峰眼皮都没抬一下，拿我当空气呢！”
“蠢货！你懂个屁！”
阎埠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干瘦的手指在油腻的八仙桌上敲得“笃笃”作响。
“这次不一样！天大的不一样！”
他凑过来，身上的烟味和算计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阎解成直皱眉。
“你听着，把今天前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何峰。记住，重点是傻柱怎么打的许大茂，更是许大茂怎么攀咬出是一大爷在背后挑拨离间！”
阎解成更糊涂了。
“爸，这不都是他们前院的破事吗？跟咱们家有一毛钱关系？”
“关系？关系大了！”
阎埠贵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他进入了自己最享受的“教学”时刻。
“你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何峰，他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
不等阎解成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是把一大爷易中海彻底摁死！是为了他爹那两根金条，为了聋老太那笔抚恤金，出这口恶气！”
“可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他要是自己上，那就是小辈跟长辈叫板，传出去不好听！他何峰是什么人？总工程师！是要脸面的！”
阎埠贵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好处。
“但是，傻柱不一样！”
“傻柱是他亲弟弟！傻柱因为被一大爷当枪使，被利用，被蒙骗，然后怒火攻心，跑去跟一大爷闹，那叫什么？那叫清理门户！那叫天经地义！”
“我们现在把这个消息递过去，不是通风报信，你懂吗？”
阎埠贵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儿子的鼻子上。
“我们这是在给何峰递刀子！一把现成的，磨得锃亮的刀子！我们是在告诉他，傻柱这把刀，已经烧红了，可以用了！”
“何峰是聪明人，他会不明白我们的意思？他用了这把刀，就是欠了我们的人情！一个总工程师的人情，以后能亏待了我们家？”
阎解成听得目瞪口呆。
他感觉自己老爹的这套逻辑，弯弯绕绕，恶心得让人反胃。
可偏偏，他又驳不倒。
这里面的每一环，都扣得死死的，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利益诱惑。
“快去！”
阎埠贵不耐烦地推了儿子一把。
“记住，别说是我让你去的！你就说，你纯粹是看不惯一大爷那虚伪的做派，是替何峰抱不平！话要说得漂亮！”
阎解成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一想到总工程师的人情，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
他磨磨蹭蹭地出了门，硬着头皮敲响了何峰的家门。
屋里，何峰正在擦拭一套绘图用的铜制工具，神情专注。
阎解成把阎埠贵教他的那套说辞，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眼睛不时瞟向何峰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可他失望了。
何峰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惊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阎解成说的不是一场关乎院内格局的阴谋，而只是在说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
“知道了。”
等阎解成口干舌燥地说完，何峰才放下手中的绒布，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谢谢。”
阎解成准备的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他感觉自己像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尴尬地笑了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何峰看着阎解成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
他当然清楚傻柱那冲动的性子，也早就料到他会被人当枪使。
对此，他没有半分意外，更谈不上失望。
一个几十年来都活在别人编织的道德枷锁里，心甘情愿当提款机和打手的蠢货，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阎埠贵这份急不可耐送上来的“投名状”。
这条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下注了。
这个四合院，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机关算尽，上演着一出又一出拙劣又真实的大戏。
一大爷想拿捏傻柱，继续维持他道貌岸然的体面。
三大爷想借自己的手，去斗倒一大爷，好在权力的废墟上分一杯羹。
而自己……
何峰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杯，凑到嘴边。
茶水映出他眼底的一片寒意，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就让这潭水，再浑一点吧。
他决定了。
暂时什么都不做。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些被贪婪和愚蠢驱使的木偶，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尽情地碰撞，撕咬，发酵。
直到他们耗尽所有的力气，扯下彼此最后一块遮羞布，暴露出那最真实、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
到那时，才是自己真正收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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