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轰轰烈烈的全院大会，最终只留下了一地鸡毛。
风吹过四合院，卷起几片枯叶，却吹不散空气里那股子混杂着幸灾乐祸与惊疑不定的诡异气息。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嗓门，眼神却不住地往中院那几道失魂落魄的身影上瞟。
易中海瘫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往日里那张总是挂着“德高望重”面具的脸，此刻灰败得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第一次塌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一大爷的威信，就在刚才，被何峰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当着全院人的面，砸了个粉碎。
不远处，傻柱像一头被孤立的蛮牛，梗着脖子站在院子中央，双拳紧攥，眼眶通红。大哥何峰那句“断绝关系”，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斩断了他与这个家最后的联系，也将他彻底推向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成了院里的孤魂野鬼。
秦淮茹的视线在这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扫动，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她的脚底板，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靠山！
她最大的两座靠山！
一个，眼看着就要倒台，被全院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另一个，被釜底抽薪，自身难保，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秦淮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怕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能清晰地预感到，何峰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清算了易中海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她，就是整个贾家！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手段，他的心计，根本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能想象的。
“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脑海，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名字，一个唯一的救命稻草，浮现在她眼前——何雨水！
对，何雨水！
傻柱的亲妹妹，何峰的亲妹妹！
她是唯一还可能念及旧情，唯一还可能被自己说动的何家人！
秦淮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
她再也顾不上院里那些探究的目光，提着一口气，转身就往院子外冲，脚步踉跄，慌不择路。
她要去轧钢厂，她必须立刻找到何雨水！
然而，一道阴阳怪气的身影，却懒洋洋地斜靠在通往大门的月亮门边，好整以暇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许大茂。
他将刚才院里发生的一切，一帧不漏地尽收眼底。
此刻，他心中的快意，简直要从胸膛里满溢出来。
他看着秦淮茹那张煞白如纸、写满了惊惶的脸，看着她那副如同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痛快！
太痛快了！
“哟。”
许大茂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拉长了语调，那声音尖酸刻薄，像是用指甲在刮擦着生锈的铁皮。
“这不是咱们院里最吃得开的秦姐吗？”
他上下打量着秦淮茹，啧啧有声。
“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准备去哪儿啊？”
秦淮茹心头一紧，脚步顿住，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许大茂根本不在乎她的眼神，反而往前凑了一步，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愈发张狂。
他伸出手指，朝着院子中央那两个失魂落魄的身影遥遥一指，声音陡然拔高，确保还没散尽的邻居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早就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秦姐，你看，这话是不是应验了？”
许大茂往前走了两步，踱着方步，像个唱戏的丑角，绕着秦淮茹打转。
“一大爷的今天，就是你和傻柱的明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秦淮茹最痛的伤口上。
“你们这一家子吸血鬼的好日子，到头了！”
“到头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淮茹本就又急又怕，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被许大茂这番恶毒的言语当众羞辱，一股滚烫的热血“轰”的一声，直冲脑门。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
“许大茂！”
她尖叫出声，那声音都变了调。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管不着？”
许大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夸张地仰天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邻居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一沉，眼神阴鸷地盯着秦淮茹。
“我偏要管！”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秦淮茹的脸上。
“傻柱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用不着你管？你们贾家吃我们家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用不着你管？”
“现在倒霉了，想起来撇清关系了？晚了！”
许大茂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我就喜欢看你们家倒霉！我天天盼着你们家倒霉！今天，我总算是盼到了！”
“你！”
秦淮茹气得嘴唇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在这四合院的过道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激烈地争吵起来。
一个像是疯狗，逮着机会就往死里咬。
一个像是斗败的公鸡，除了徒劳地尖叫，毫无还手之力。
更多的邻居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围住。
一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秦淮茹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毫不掩饰的嘲笑，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秦淮茹的窘境，她的狼狈，她的恐慌，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无情地撕开，被无限地放大。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审判台上，任由所有人指指点点。
那股子羞愤欲绝的滋味，像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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