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冷风，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刮在人脸上。
秦淮茹和易中海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
两人之间的沉默，比最恶毒的咒骂还要沉重。
从大领导那间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像两条被主人打断了腿，又扔到门外的野狗。没有怜悯，没有余地，只有一句冰冷的“滚出去”。
最后一根能救命的稻草，断了。
彻底断了。
易中海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他感觉不到脚下的路，只感觉到心脏的位置，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攥着，每一次收紧，都带走一片血肉。
疼。
钻心的疼。
为了把傻柱捞出来，他搭上了自己最后的老底。那是他攒了一辈子的钱，是他养老计划的最后基石，是他后半辈子尊严的唯一保障。
现在，没了。
几十年的算计，几十年的经营，几十年来在院里戴着“德高望重”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一大爷”的光环。
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那个宏伟的，让他付出一生的养老计划，就在刚才，被大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宣判了死刑。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和恐慌，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几十年的算计，怎么可能错？他易中海，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定是有谁害了他！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像一台失控的机器，拼命地为这场彻头彻尾的溃败寻找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出口，寻找一个可以让他倾泻所有怨毒和怒火的目标。
何峰？
那个名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带来的是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不敢。那个年轻人的手段和能量，他已经领教过了。去找何峰，那是自取其辱，是飞蛾扑火。
傻柱？
这个念头也被他迅速掐灭。不行。傻柱是他手里最后的“工具”，是养老计划里最后的残片。就算计划破产，这件工具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恨意在他胸膛里翻涌，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忽然，一个人的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张脸，总是带着一丝欠揍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许大茂！
对！
就是许大茂！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如果不是许大茂那个小人在背后挑唆，傻柱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跑去地窖？
傻柱不去地窖，就不会被何峰抓住把柄！
傻柱不被抓，他就不用去求爷爷告奶奶，更不用把自己最后的养老钱都搭进去！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个地窖开始的！
所有的罪魁祸首，就是许大茂！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易中海在心里疯狂地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球向外凸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把所有的失败，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都凝聚成了一股滔天的恨意，死死地锁定了许大茂。
就在这时，四合院的大门，到了。
他一脚踏进院子，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喧闹声传来。
中院里，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而人群的中心，正是他此刻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许大茂。
许大茂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与张狂。一大爷的倒台，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看见没？我说什么来着？”
“平时人五人六，一口一个规矩，一口一个全院的脸面！”
许大茂拔高了音量，环视着周围的邻居，脸上满是嘲讽。
“什么叫德高望重？屁！”
“现在还不是一样栽了！听说啊，为了捞傻柱，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易中海的耳朵里，刺穿了他的耳膜，直抵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许大茂！”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易中海的喉咙深处炸开。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易中海双眼赤红，面容扭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气息。
“我杀了你这个小人！”
他嘶吼着，完全无视了周围惊愕的目光。他的视线扫过墙角，锁定了一根用来顶门窗的粗木棍。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了那根沉重的木棍。
然后，他转身，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不顾一切地朝着许大茂冲了过去。
院内众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谁能想到？
这可是四合院里最讲体面，最重规矩，张口闭口都是“以德服人”的一大爷啊！
他竟然会当着全院人的面，抄起棍子要行凶杀人！
许大茂正说在兴头上，享受着众人或羡慕或畏惧的目光，压根没防备身后。他只听到一声暴喝，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身，一股恶风就已扑面而至。
他想躲。
来不及了。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粗重的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许大茂的后背上。
“嗷——！”
许大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一只被拍飞的麻袋，瞬间被打翻在地，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抽搐。
死寂。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下一秒，秦京茹那尖锐的哭喊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杀人啦！易中海疯了！”
她连滚带爬地扑向倒在地上的许大茂。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乱作一团。尖叫声，惊呼声，孩子的哭声，乱成了一锅沸粥。
然而，打倒了许大茂的易中海，并未停手。
仇恨的烈焰已经将他彻底吞噬。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挣扎的许大茂，还想再补上致命的一击。
他那几十年来苦心孤诣经营的道德光环，他那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具，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亲手举起的木棍，砸得粉碎。
他，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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