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夜，来得比往常更沉，更静。
往日里，这个时间点正是院里最热闹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混杂着孩子们的打闹声，大人们的闲聊声，织成一张充满了烟火气的大网。
可现在，这张网破了。
一大爷易中海的屋子，黑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自从那天当众殴打许大茂，这位曾经在院里说一不二的老人，就彻底成了一座孤岛。邻里们路过他家门口，脚步都会下意识地放轻，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疏远。
没人再登门拜访，没人再喊他一声“一大爷”。
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威望，被他自己的拳头，砸得粉碎。
与一大爷家那死气沉沉的氛围遥相呼应的，是二大爷刘海中家。
饭桌上，昏黄的灯泡将三道拉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晃动。
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刘光福扒拉着碗里那点可怜的棒子面糊糊，味同嚼蜡。他的眼角余光，始终瞟着坐在主位上的父亲，刘海中。
父亲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端着官架子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阴沉。
刘光福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易中海倒台那天的情景。
那个曾经德高望重，一句话就能决定院里大小事务的一大爷，是如何被众人唾弃，如何像一条丧家之犬般被孤立。
那一幕，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刘光福和刘光天的心上。
震撼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清醒。
权力？脸面？
原来在这座院子里，这些东西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爸。”
刘光福终于放下手里的搪瓷碗，碗底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海中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我们……不想再跟你争什么大爷的名分了。”
刘光福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有些干涩，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一大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那点虚名到底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我看，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想办法，挣点钱来得实在。”
刘光天见哥哥开了头，也立刻放下了碗筷，身体前倾，急切地附和。
“哥说得对！爸，我听说了，现在外面的风向有点松动了，政策不像以前那么死了。我看见有人在鸽子市那边，帮人修个收音机，打个小板凳，都能换回粮票和钱！咱们也干点这个吧，总比天天在院里为那点破事斗来斗去强！”
两个儿子的话，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破了刘海中那层用“脸面”和“身份”精心糊起来的外壳。
“砰！”
一声巨响，刘海中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碗碟猛地一跳，稀粥都溅了出来。
他霍然起身，双目圆瞪，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
“混账东西！”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下落。他伸出手指，指尖几乎要戳到两个儿子的鼻子上。
“你们两个兔崽子，知道什么叫‘不务正业’吗？”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我！刘海中！在红星机械厂，是响当当的七级锻工！是领导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我这辈子，活的就是一张脸！一个身份！”
“让你们，我的儿子，出去当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去干那些下九流的营生？丢人现眼！我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对他而言，儿子们的提议，不啻于将他最看重的“脸面”和“工人阶级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这是对他整个人生的否定，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脸面？脸面能当饭吃吗？”
父亲的怒火，也彻底点燃了刘光福压抑已久的脾气。他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迎着父亲的目光，嘶吼了回去。
“一大爷有脸面！他比谁都有脸面！可现在呢？他连养老金都快被人给断了！咱们家呢？爸，你睁开眼睛看看，咱们家再这么下去，迟早也得跟他一个下场！”
“你…你还敢顶嘴！”
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一把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那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柄在他手中攥得咯咯作响。
“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父子之间长久以来积压的矛盾，因为“脸面”与“挣钱”这个最核心的分歧，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眼看那沾着污垢的笤帚疙瘩就要抽下来，刘光天眼疾手快，一把将哥哥拽到了自己身后。
“你不给我们钱，我们就自己想办法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个家，我们不待了！”
说完，刘光天拉着还有些发愣的刘光福，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
“砰！”
房门被兄弟俩用尽全身力气摔上，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也彻底斩断了他们与这个家的最后一丝温情。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两个因为愤怒而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们站在空旷的院子中央，看着周围一圈黑漆漆的窗户，茫然四顾。
离开家门，然后呢？
他们没本钱，没门路，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那一腔想要挣钱的热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迅速冷却下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迷茫和无助。
“哥，咋办？”刘光天搓着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刘光福沉默着，目光在院子里缓缓扫过。
许大茂家？不行，那是个记仇的小人。
三大爷阎埠贵家？更不行，那个老抠门不从他们身上刮层油下来就不错了。
秦淮茹家？一个寡妇，自身都难保。
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院里最特殊，也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角落——何峰家。
那个男人的身影，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冷静，强大，手段狠辣。
易中海的倒台，傻柱的入狱，秦淮茹的窘迫……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
而那只手的主人，就是何峰。
刘光福的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
他知道，在这个院里，如果还有一个人能给他们指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机会，那个人，只可能是何峰。
那个神秘莫测，却拥有着改变一切力量的何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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