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三家那建立在同族血肉骸骨之上的千年荣耀,像一杯最污秽的毒酒,灌入了诸天万界的喉咙,留下满嘴腐烂的铁锈味。
屠戮同族,以血亲为祭品,视后代为耗材。
这种从根源处开始腐烂的恶,让宿傩那神明般的屠杀都显得有几分“纯粹”。
万界观者以为,他们已经窥见了这个世界绝望的全貌——外部有天灾横行,内部则烂到了骨子里。这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死局。
可天幕,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们,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禅院真希那张混杂着血与泪的脸庞,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还未在众人心中散去,画面便骤然转暗。
这一次,浮现出的鎏金大字,不再是地点,也不是事件,而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诡谲的词组。
【虚伪天堂·认知地狱】
旁白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在吟诵一首来自疯人院的诗篇。
【当炼狱的火焰熄灭,废墟之上,需要建立新的秩序。】
【而最稳固的秩序,永远建立在最完美的谎言之上。】
【欢迎来到……“新世界”。】
光幕亮起。
不再是血腥的战场,也不是阴暗的宅邸。
而是一片肃穆的广场。
阳光和煦,白鸽飞翔。幸存下来的人们穿着黑色的素服,手捧白菊,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悲伤与庆幸。
广场中央,一座崭新的英雄纪念碑拔地而起。
最上方,雕刻着一个名字——七海建人。
一位政府官员模样的男人,正站在台前,用一种沉痛而激昂的语调发表演讲。
“……我们不会忘记,在涩谷最黑暗的时刻,是七海建人先生这样勇敢的咒术师,用生命为我们筑起了最后的防线!他们是人类的守护神,是这个时代的英雄!”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啜泣和雷鸣般的掌声。
“但是,”演讲者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敬意与惋惜,“我们更不能忘记那位真正的、无名的英雄!”
“他,就是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少年!”
画面适时地给到了一张经过美化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阳光,眼神清澈。
“正是这位少年,在被诅咒之王夺取身体的最后一刻,凭借着强大的意志,选择了与那份滔天的邪恶同归于尽!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终结了涩谷的噩梦!他自愿献身,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台下,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紧紧抱着一个虎杖悠仁模样的玩偶,泪眼婆娑地问着身边的救援人员。
“哥哥他……真的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吗?”
“是的,”救援人员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守护着我们。”
多么感人肺腑的场面。
多么完美的英雄史诗。
民众的记忆被精心修剪,然后嫁接上了一段光荣、正确、足以凝聚人心的集体叙事。
然而,就在这份虚假的温暖即将让诸天万界产生一丝“这个世界也许还有救”的错觉时,天幕的画面,被一道狰狞的裂痕,无情地撕开。
裂痕的另一边,是世界的里侧。
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
一个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蜷缩在角落里,大口啃食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早已发硬的面包。
他抬起头,污水从他凌乱的发梢滴落。
那张脸,正是广场上被万人敬仰的“英雄”——虎杖悠仁。
他透过下水道的铁栅栏,能看到外面街道墙壁上,正张贴着两张并列的海报。
一张,是官方发布的追悼海报,上面是他阳光的笑脸,配文是“致敬我们永远的英雄”。
另一张,则是咒术总监部下发的、最高级别的通缉令。上面是他神情狰狞、仿佛恶鬼附身的照片,照片下方,用鲜红的字体写着:
【特级危险对象:虎杖悠仁。罪名:涉谷事变主谋,屠戮平民,罪无可赦。授权所有一级以上咒术师,发现目标后,可不经审判,立即执行死刑。】
英雄。
罪人。
救世主。
通缉犯。
他被全世界感激,同时又被全世界追杀。
他承受着所有人的敬意,也背负着所有人的罪孽。
这种极致的荒诞,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他死死困在其中。他甚至无法对任何人解释,因为“虎杖悠仁”这个身份,在明面上,已经死了。
他成了一个活着的幽灵,一个不被世界承认的“错误”。
这份孤独,比宿傩的斩击更锋利,比真人的恶意更刺骨。它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他的精神。
但这,还不是这场认知地狱的全貌。
画面再转,来到了一处比总监部和室更加森严、冰冷的审判庭。
这里没有陪审团,没有律师,只有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和两个被咒具束缚在被告席上的身影。
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
他们还活着,但眼神里,却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的火焰。
“被告,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审判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敲击着冰块,“你们可知罪?”
“我呸!”钉崎野蔷薇啐了一口血沫,“我们有什么罪?!”
“罪名,”审判官翻开卷宗,一字一句地念道,“包庇、纵容特级危险对象虎杖悠仁,阻碍总监部执行死刑,间接导致涉谷事变扩大化。此为,背叛秩序之罪。”
伏黑惠的拳头在束缚下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不是什么危险对象,他是我们的同伴!”
“同伴?”审判官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你们所谓的情谊,凌驾于咒术界的铁律之上?凌驾于成千上万普通人的性命之上?为了你们一个人的‘同伴’,就要让整个世界为你们的任性买单?”
“你们这是在偷换概念!”伏黑惠低吼。
“不,我们是在定义事实。”审判官合上卷宗,下了最后的判决,“你们的行为,不是守护,是自私。你们的羁绊,不是美德,是原罪。在这个需要绝对秩序的时代,任何不稳定的个人情感,都是必须被清除的病毒。”
“守护之心,即为异端。”
“你们……这群混蛋!”钉崎野蔷薇奋力挣扎,咒文锁链勒得她皮开肉绽。
审判官无视了她的咆哮,只是挥了挥手。
“判决,执行。”
在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里,真相,一文不值。
守护同伴的本能,反而成了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
三体世界,危机纪元。
罗辑正站在巨大的星图前,他那双洞悉人性的眼睛,此刻却无比冰冷。
“信息屏蔽,记忆覆写,认知篡改。”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分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他们将内部矛盾的爆发点,那个叫虎杖悠仁的少年,塑造成一个外部的、完美的、已经死亡的英雄,以此来转移民众的仇恨,凝聚内部共识。同时,在里层,将他定义为必须抹杀的罪魁祸首,以清除系统内的‘不稳定因素’。”
“至于他的同伴……那场审判,不是为了定罪,而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告一种新的规则:集体利益高于一切,个人情感必须被舍弃。任何试图挑战这一规则的人,都将被定义为‘秩序的背叛者’。”
罗辑转过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个文明,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我纠错的能力。它正在通过杀死自己体内所有健康的细胞,来维持表面的稳定。它的毁灭,已经不是概率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
进击的巨人世界,墙内。
调查兵团团长,艾尔文·史密斯,正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下方被谎言圈养了百年的民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沉的悲哀。
“我们献出心脏,与墙外的巨人搏杀,以为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些吞噬人类的怪物。”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乱,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认知的战场上,我们真正的敌人,远比巨人要可怕得多。”
“巨人只会吞噬你的身体,而它们,会吞噬你的思想,你的记忆,你的正义感,甚至……你之所以为人的根本。”
“当人民为英雄的死亡而落泪,却不知道英雄正在被追杀;当卫兵为守护秩序而骄傲,却不知道自己守护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骗局……这种绝望,比被巨人踏破城墙,更加彻底。”
……
灵笼世界,灯塔之外的地面。
白月魁摘下了眼镜,轻轻擦拭着。她的动作很慢,镜片反射着天幕上那场荒诞的审判。
“灯塔用三大法则,构筑了一个认知的牢笼。生存,是最高的准则。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我们,至少知道自己身处牢笼之中。”
她的目光,变得凝重至极。
“但那个世界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地狱。”
“他们为铸造牢笼的人欢呼,为谎言谱写的赞歌而感动。他们亲手将屠刀递给了刽子手,并由衷地相信,那是守护自己的圣剑。”
“这才是最极致的绝望。”
“一座你看不见的监狱,是永远无法逃离的。”
天幕的画面,最终缓缓暗淡了下去。
它向诸天万界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更加阴险的绝望。
它不再是力量的碾压,不再是制度的腐朽,不再是血脉的诅咒。
它是一种从认知层面发动的、无声的、彻底的绞杀。
它污染了过去,定义了现在,并以此锁死了未来。
在这个世界里,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清醒地活着,看着黑白被颠倒,看着善恶被混淆,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被扭曲成最丑陋的模样,而你,却无能为力。
万界观者,这一次,连讨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笼罩了每一个人。
他们终于拼凑出了《咒术回战》这个世界绝望的完整拼图。
从上层建筑的谎言,到底层民众的愚昧;从家族内部的腐烂,到外部世界的天灾;从物理层面的毁灭,到精神层面的绞杀。
这是一个完美的、自洽的、没有任何出口的绝望闭环。
而这一切,这让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一切……
真的,仅仅是第十名吗?
这个念头,不再是疑问,而变成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无法抑制的渴望。
他们想知道,他们必须知道。
能凌驾于这完美地狱之上的第九名,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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