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心火照幽冥，欲海渡劫关
林道仰头望着月亮，喉结动了动。
夜风卷着松针的清香钻进道袍领口，他却觉得后颈发凉——那道缝隙闭合时，他分明在识海最深处触到了一段模糊的画面：九座青铜巨鼎悬浮于神州版图之上，鼎身流转的灵光将天地间散逸的混沌之气凝成实质，可下一秒，鼎足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而更远处，有团幽蓝的光茧正在撕裂虚空。
“九鼎聚灵阵...”他喃喃念出传承里突然浮现的术法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第八世断剑。
那是他九世轮回里唯一没被岁月消磨的执念物，此刻剑刃竟渗出细密的水珠，像在回应他翻涌的情绪。
石屋另一侧的演武场，张启峰单膝跪在青石板上。
他原本是想借林道方才散逸的领域之力温养旧伤，可刚引动那缕带着金芒的气劲，就觉眼前一花——领域竟像被人掐断的琴弦般突兀消散了。
他抬头时，正看见林道背对石屋站着，道袍下摆垂在地上，整个人静得像尊石像。
“小友？”张启峰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
离林道还有三步远时，他突然顿住——空气里有股沉滞的压迫感，像有人在他四周灌了铅水。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每跳一次，后颈的汗毛就竖得更直。
“林老弟，你儿子这是...”张启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林峰。
林峰盯着林道的背影，指节捏得发白：“他在渡心魔劫。”
张启峰瞳孔微缩。
他见过化劲高手渡心魔，那是被自己这辈子所有欲念撕成碎片再重铸的过程，可林道才多大？
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
“第九世的灵魂。”林峰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声音低得像叹息，“八世轮回的记忆，足够压垮任何道心。”
话音未落，林道突然踉跄了一步。
他的指尖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细碎的红点。
张启峰正要上前，却见林道的眼皮剧烈跳动，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不是昏迷，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拽离了现实。
黑暗在林道眼前炸开。
他站在金漆龙椅前，掌心还残留着玉玺的温度。
殿下跪着的文武百官都仰着头，眼睛里燃着狂热的火：“陛下，西域献上的长生丹已炼成。”他望着丹瓶里流转的红光，突然想起第二世战死前，将军也是这样举着染血的酒壶说“这是最后一口水”。
“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丹丸入喉的瞬间，龙椅上的“他”突然笑了。
那不是他的笑，是八世前某个帝王的笑，是沉溺于权力与永生的笑。
道心在这一刻裂开第一道缝，他听见识海里智慧之火噼啪作响。
画面骤转。
他成了缩在破庙角落的小乞丐，冻得发紫的手正抓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庙外传来马蹄声，是巡城卫在驱赶流民。
“小要饭的，还不快滚！”皮鞭抽在他背上，他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炊饼——那是第七世被野熊追时，师父塞给他的最后半块干粮。
“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霉味在嘴里蔓延的刹那，破庙里的“他”突然哭了。
那是第三世被卖进绣坊时，小丫鬟躲在柴房里的哭声，是被生存本能啃噬的哭。
道心的裂痕又深了几分，智慧之火暗了暗，险些熄灭。
再睁眼时，他站在白玉台边。
脚下是云海翻涌，手中握着拂尘，身后跟着七十二位弟子。
“师父，这雷劫我们替您挡。”大弟子跪下来，额头抵着青石板。
他望着劫云里劈下的紫电，突然想起第八世实验室爆炸前，助手也是这样扑过来替他挡碎片。
“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劫雷劈中胸口的瞬间，白玉台上的“他”突然怒了。
那是第五世被同门背叛时，少年握着断剑的怒，是被道心枷锁困住的怒。
道心彻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智慧之火只剩豆大的光，青烟缭绕着要将它吞噬。
最后一个场景来得毫无预兆。
他坐在铜镜前，鬓边插着珠花，指尖沾着胭脂。
窗外传来嫖客的叫骂声，老鸨的鞭子抽在门上：“红芍，别装贞洁！”镜中的女子突然转头，眼睛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绝望——第六世被拐卖时，那个替他挡刀的姑娘，临死前就是这样的眼神。
“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胭脂抹上脸颊的刹那，铜镜里的“他”突然笑了。
那是第一世夭折前，母亲抱着他的笑，是被命运反复碾压后，连绝望都不剩的笑。
道心“咔嚓”一声碎成齑粉，智慧之火“噗”地灭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小道——”
模糊的呼唤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林道在黑暗里挣扎着抬头，恍惚看见一道身影提着竹篮，正穿过演武场的青石板往这边走。
那是母亲李菲的身影，她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此刻竹篮里还飘着酱油的香气。
“吃饭了。”
声音越来越近。
林道伸出手，想抓住那缕温暖的光，可黑暗里有双无形的手，正将他往更深的地方拽去。
智慧之火的青烟突然窜起一点火星，在他识海里明明灭灭，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演武场边的竹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李菲提着竹篮站在院门口，望着石屋前静坐如死的儿子，眉头微微皱起。
她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又提高了声音：“小道，你爸说今天做了你爱吃的...”
话音未落，林道突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还残留着黑暗的残影，可当视线扫过母亲手中的竹篮时，那抹残影竟像被阳光晒化的雪，“唰”地退了回去。
智慧之火“轰”地重新燃了起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