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闭关九日，母子连心终破劫
竹篮里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李菲却觉得掌心发黏。
她望着石屋前静坐的儿子，刚才那一眼对视里，林道的瞳孔黑得像深潭，潭底却有火星子噼啪炸着，炸得她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小道？她又唤了一声，脚却挪不动了。
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沉，像有人往她肩头压了块磨盘。
刚才还能走到石屋三步外，现在再往前半步——她脚尖刚点上青石板的缝隙，膝盖就不受控地打颤。
竹篮提手勒得腕骨生疼，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攥得太紧，糖醋汁顺着竹篾纹路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褐的痕迹。
菲儿！
身后传来林峰的声音。
李菲猛地转头，看见丈夫正从演武场那头跑来，额角沾着习武后的薄汗，腰间的布带被风掀起一角。
他原本是在教大弟子扎马步的，此刻却连拳套都没摘，指节上还沾着拳靶的木屑。
你怎么了？林峰扶住她肩膀，这才察觉妻子的后背全湿了，冷汗浸透了月白色的棉衫。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石屋，瞳孔骤然缩紧——石屋周围的空气在扭曲，像被扔进沸水的糖块，连竹影都跟着打卷儿。
道心劫。林峰喉结滚动，想起昨夜翻到的《传习录》批注，心学里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小道这是在渡心劫。
李菲抓住他手腕：能...能帮他吗？
林峰没说话，抬腿往石屋方向走。
才跨出两步，他的后背就绷成了弓——半步化劲的修为在体内翻涌，原本能轻易劈开两寸厚青石板的掌风，此刻却像撞在棉花堆里，连石屋前的草叶都吹不动。
他咬着牙又走了三步，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终于在离石门半尺的地方停住，掌心按在冰凉的石门上，却连门缝都推不开半分。
爸！大弟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还攥着擦汗的毛巾。
他望着师父颤抖的背影，想起昨夜林道闭关前说的若有异象，切勿靠近，此刻却红了眼眶，我...我试试？
退下。林峰的声音闷在喉咙里。
他能感觉到石屋内的气息在翻涌，像深海里的漩涡，每一缕波动都带着林道的情绪碎片——第六世被拐卖时的绝望，第八世实验室爆炸前的灼痛，还有刚才李菲提竹篮时飘来的酱油香。
这些碎片割得他心口发疼，却也让他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见李菲时，她蹲在巷口给流浪猫喂鱼丸，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青石板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他在自己跟自己斗。林峰松开按门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转身抱住李菲，能感觉到妻子的肩膀在抖，我们帮不了，只能等。
李菲突然挣脱他怀抱。
她跑到石屋旁的老槐树下，踮脚摘下一串槐花，别在鬓角——那是林道小时候说妈妈戴花最好看时的习惯。
她又从竹篮里摸出个玻璃饭盒，掀开盖子，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槐花香，飘向石屋紧闭的木门。
小道，排骨要凉了。她对着石门轻声说，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哽咽，等你出来，妈再给你热。
石屋内，林道的意识正沉入黑暗。
他看见第八世的助手扑过来时，白大褂被碎片划破的口子；第六世的姑娘替他挡刀时，血珠溅在他手背的温度；还有第一世夭折前，母亲怀里的温暖。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转着，每转一圈，他的道心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欲望从裂缝里涌出来，是对力量的贪，对安稳的求，对被爱的执念，像毒蛇似的缠着他的魂魄。
够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是第九世的少年音，而是八世记忆重叠后的沙哑，这些...都是我。
毒蛇突然松开了信子。
它们的鳞片上泛着微光，一滴、两滴，化作九色的灵液，顺着道心裂缝渗进去。
林道疼得蜷缩起身体，却看见识海里那粒极小的心力种子——那是他十六年隐忍筑基时埋下的，此刻正裂开种皮，抽出两片晶莹的叶芽。
叶芽触到灵液的瞬间，道心裂缝开始愈合，先是蛛网般的细纹，然后是拇指宽的裂痕，最后连最深处的暗伤都被填上了。
当最后一滴灵液融入道心时，林道突然闻到了糖醋排骨的甜香。
他睁开眼。
石屋外的威压在这一刻暴涨——老槐树的枝桠咔嚓断了一根，演武场的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李菲鬓角的槐花被气浪掀得漫天飞。
但下一秒，所有异动都消失了，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天地都在等着看，那个在欲望深渊里走了九日的少年，要怎样睁开眼。
林道的手指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指尖往全身涌——是九色的光，带着道心的温度，要洗去他八世的尘埃，要给他第九世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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