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丫头片子，敢威胁我！”
王坊主爬起来，指着门，手都在抖，
“你……你给我滚！再敢来，我就让差役抓你偷苏木！我……我看见你捡过笺坊的苏木碎片！”
清辞往旁边躲了躲，余光瞥见笺坊墙角藏着双差役的靴子——瞬间明白这是王坊主找的人，就等着抓她的错处。
她没再跟王坊主纠缠，转身往门外走：
“诗稿你先拿着，等我找胡商换了粮，再回来跟你要。”
“你敢！”
王坊主在后面喊，声音都变调了，
“你要是敢找胡商，我……我就让差役封了你家的破屋！”
清辞没回头，只攥紧怀里的《楚辞》——她知道，王坊主是真急了，可她没退路，娘还在家等着米下锅呢，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得试试。
挤在粮铺门前的人更多了，“丰裕号”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响。
掌柜的嗓子都喊哑了：
“最后两斗米！要的快！胡商的粮还得等三天！”
清辞挤在人群后，刚要往前挪，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胡商老爷，这诗是我写的！您看，‘溪柳垂金穗，丰粮暖客肠’，多贴合浣花溪！您给我两斗米，以后我天天给您写，还能帮您印笺纸！”
是王坊主！
清辞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坊主动作这么快，竟然比她先找到胡商！
她赶紧往前挤，胳膊被旁边的老农撞了下，怀里的《楚辞》差点掉出来，她赶紧按住，指尖都在抖。
挤到前排，清辞看见胡商穆罕默德站在柜台前——他穿着件宝蓝色的波斯锦袍，领口绣着金线缠枝纹，头上戴着银质的新月头饰，坠着颗小小的绿松石，说话时带着异域口音，每个字都咬得有点重。
王坊主举着她的诗稿，凑在穆罕默德面前，脸上堆满了笑。
穆罕默德接过诗稿，眉头皱着，捏着纸边，看了半天，操着生硬的汉话问道：
“这诗……你写的？你知道‘溪柳垂金穗’里的‘金穗’，指的是溪边的什么草吗？”
王坊主没想到胡商会这么问他，赶紧指着诗稿上的兰草答道：
“这……这兰草是我画的，您看，多好看！‘金穗’就是柳叶，秋天的柳叶黄，像金穗！”
“不对。”
穆罕默德摇摇头，把诗稿放在柜台上，指着眼角落款的小记号，
“这诗的笔迹，怎么跟我去年在襄阳见的萧先生的字，有点像，你写的？”
“怎么不是！”
王坊主急了，抓起柜台上的笔，想画兰草，结果手抖得厉害，墨汁滴在诗稿上，晕开个黑团，
“我……我就是跟萧先生学的字！这诗就是我写的！”
就在这时，清辞挤进去，大声说道：
“穆罕默德老爷，这诗是我写的！‘金穗’指的是溪边的狗尾草，秋天黄得像金穗，王坊主连溪边有什么草都不知道，怎么会写！”
穆罕默德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指了指诗稿：
“你写的？你认识萧先生？我去年在襄阳，他帮我写过状纸，你怎么认识他？他现在在哪？”
清辞赶紧从怀里掏出方案副本和《楚辞》，递到穆罕默德面前：
“我认识。您看，副本上有‘苏木染笺藏米香’，是萧先生教我改的；《楚辞》里夹着您去年的状纸草稿，上面有萧先生的字，您认得！”
穆罕默德翻开《楚辞》，看见里面的状纸，反复确认：
“这是萧先生的字！没错！可他……”
“穆罕默德老爷！”
萧远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他挤了进来。穆罕默德看见他，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风风火火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高兴道：
“萧先生！襄阳一别，我还以为你回江南了，没想到在这见！你还好吗？”
“托福，还好。”
萧远笑了，拍了拍他的手，
“我现在在浣花溪的私塾帮忙，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王坊主站在旁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诗稿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却被穆罕默德一把夺过去：
“王坊主，你骗我！这诗不是你写的，萧先生的学生写的，你还想抢？”
王坊主慌了，赶紧解释：
“我……我不是抢，是这丫头让我帮她换粮！她年纪小，不懂事，我……”
“你胡说！”
清辞往前紧走一步，拿出一张兰草笺——是之前送给萧远的那张，
“您看，这笺纸的兰花纹，跟诗稿上的一样，是我用芙蓉汁染的，萧先生能作证！”
萧远点头，指着诗稿上的兰草：
“这兰草每片叶子有三道纹，是清辞的记号，王坊主画不出来。而且，他连‘苏木染笺’的意思都不懂，怎么会写这首诗？”
王坊主还想狡辩，却被穆罕默德推了把，差点撞到门框上，算盘珠又掉了一地，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嘲笑。
他蹲在地上捡算盘珠，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嘴里还念叨着：
“算你们狠！我……我记住了！”
穆罕默德看着他的样子，直摇头，转身对清辞说：
“丫头，你的诗很好，方案也很好。我给你半斗米，再给你这块苏木——下次你帮我写家书，一封换五文钱，怎么样？”
他从驼队的木盒里拿出块苏木，木质暗红，还带着点香气。
清辞接过米袋和苏木，米的重量压在手上，让她感觉特别踏实。
她朝穆罕默德鞠了躬，又朝萧远报以感激的一笑：
“谢谢先生，谢谢穆罕默德老爷。”
“不用谢我，是你的诗好，也是萧先生的面子。”
穆罕默德拍了拍她的肩，又对萧远说，
“晚上我在西市的胡商栈摆酒，你一定要来，咱们聊聊襄阳的事。”
清辞点点头，抱着米袋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差役往溪边走，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清辞涉嫌偷苏木”——是王坊主告的状！
她心里一紧，攥紧了手里的苏木——这是穆罕默德给的，有他作证，差役应该不会抓她吧？可王坊主还会耍什么花样？
萧远看出了她的担心，走过来，安慰道：
“别怕，有我呢。晚上我跟穆罕默德说一声，让他帮你作证。申时三刻，我陪你去西市写家书，王坊主要是敢找事，咱们不怕他。”
清辞抬头看着萧远，阳光落在他脸上，暖得像溪边的风，可她总觉得，王坊主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还会找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