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沈清辞 > 第3章 暗流与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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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慈晖堂回来,沈清辞屏退了其他小丫鬟,只留云鬓在内室伺候。

“小姐,那陆举人……奴婢听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云鬓一边给沈清辞斟上一杯安神茶,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她虽年纪小,但在深宅大院里长大,见识过不少龌龊,直觉告诉她柳夫人没安好心。

沈清辞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眼神幽深。“不踏实就对了。我那好姨母,这是急着把我这个包袱连同那些惹眼的嫁妆,一起打包扔出去呢。”

“那……那可怎么办?”云鬓急了。

“怎么办?”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自然是不能让她如愿。不仅不能如愿,还要让她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她需要信息,需要更多关于柳氏、关于陆明轩,关于这府里府外一切动向的信息。困在这锦绣阁方寸之地,如同盲人摸象,太过被动。

正思忖间,窗外隐约传来两个小丫鬟压低的嬉笑声,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新鲜事。沈清辞心中一动,对云鬓使了个眼色。

云鬓会意,悄悄走到窗边,侧耳细听。

“……真的?表小姐真的要许给那个穷举人了?”

“可不是嘛,我听慈晖堂的扫洒小菊说的,夫人午膳时亲口提的!”

“哎呀,表小姐虽说父母没了,可到底也是侯府千金,这……是不是太低就了?”

“你懂什么!夫人说了,那是潜力股!再说了,表小姐那性子,软得像面团似的,嫁个有出息的,将来怕是压不住。这陆举人家底薄,以后还不得仰仗夫人和咱们府上?到时候,表小姐的嫁妆……”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人制止了。但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

沈清辞面色平静,心中却冷笑连连。看,连底下的丫鬟都看得明白的道理,前世的自己却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云鬓气鼓鼓地走回来:“小姐,她们也太放肆了!”

“无妨。”沈清辞摆摆手,“让她们说去。水浑了,才好摸鱼。”她沉吟片刻,吩咐道:“云鬓,以后多留意府里下人间流传的话。哪些人是柳氏的心腹,哪些人只是跟风,哪些人可能心存怨怼,都暗暗记下。”

她要重建自己的信息网,就从这府邸的最底层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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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清辞借口要抄写经书为父母祈福,需要清静,带着云鬓去了府中较为偏僻的小佛堂。

佛堂幽静,檀香袅袅。沈清辞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心思却全然不在经文上。她在等一个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佛堂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灰色比丘尼服饰、面容清瘦的中年尼姑悄步走了进来,正是负责看守佛堂的静心师太。她原是沈清辞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后来看破红尘出了家,被安排在此处,对沈家始终怀有一份旧情。

“小姐。”静心师太双手合十,低声道,“您让云鬓姑娘传的话,贫尼收到了。”

“师太请起。”沈清辞虚扶一下,开门见山,“请您来,是想问问,我母亲留下的那些经书典籍,尤其是她生前批注过的那几本,如今可还收在佛堂?”

静心师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答道:“大部分都还在。只是……去年柳夫人说是要整理书房,派人来取走了一批,其中就包括夫人最爱的那套《妙法莲华经》的亲笔批注本,至今未还。贫尼人微言轻,也不好追问。”

又是柳氏!连母亲的遗物都不放过!那批注本里,或许有母亲记下的某些重要信息,甚至可能涉及嫁妆的隐秘安排。柳氏此举,绝非整理书房那么简单。

沈清辞心头发冷,面上却不显,只叹息道:“姨母也是好心。罢了,剩下的经书,还请师太帮我好生看管。另外,我近日心绪不宁,想寻些地方志和杂书看看,不知佛堂的藏书阁里可有?”

静心师太会意,点头道:“有的,贫尼这就去为小姐寻来。藏书阁平日无人打扰,小姐若想静心,可常来。”

这便是暗示佛堂的藏书阁可以作为一个相对安全的联络点了。沈清辞感激地看了静心师太一眼:“有劳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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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堂待到傍晚,沈清辞才带着几本无关紧要的杂书回到锦绣阁。刚进院子,就听见正房里传来柳氏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翡翠的声音,带着几分趾高气扬。

“表小姐这屋里的摆设也太素净了些,夫人说了,姑娘家就该鲜亮些。这尊白玉观音像,是夫人特意赏下来的,说是给表小姐镇宅安神,就摆在这多宝阁最显眼的位置吧!”

只见翡翠正指挥着两个粗使婆子,将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像往沈清辞房里的多宝阁上搬。那观音像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但沈清辞的目光却冷了下来。那多宝阁上,原本摆放的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一只钧窑红釉花瓶,色彩绚烂,寓意吉祥。如今却被挪到了角落,换上了这尊冷冰冰的观音像。

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柳氏在不动声色地彰显她对这锦绣阁、乃至对沈清辞一切的支配权。连房间如何布置,都要按她的心意来。

云鬓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却被沈清辞用眼神制止。

沈清辞脸上绽开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那尊观音像,赞叹道:“真是一尊好观音!姨母待我真是太好了。翡翠姐姐,回去定要替我好好谢谢姨母。”

翡翠见沈清辞如此“上道”,得意地笑了笑:“表小姐喜欢就好。夫人还说,过几日府里要办一场小宴,请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来热闹热闹,也让表小姐散散心,见见世面。”

沈清辞心中明了,这恐怕就是为“相看”陆明轩准备的场合了。

“姨母安排便是,清辞都听姨母的。”她温顺地应下。

送走了翡翠,云鬓关上房门,再也忍不住:“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连夫人的花瓶都敢动!”

沈清辞走到多宝阁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红釉花瓶重新挪回正中的位置,将那尊白玉观音像轻轻放在了旁边。

“一件摆设而已,何必动气。”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她今日能放上来,他日,我就能让她怎么放上来的,怎么恭恭敬敬地请回去。”

眼下,隐忍是关键。但在原则问题上,她必须适时地、不引人怀疑地表明自己的界限。挪动花瓶,就是一个无声的抗议和宣示。

夜色渐深,锦绣阁内烛火摇曳。沈清辞坐在窗下,看似在翻阅从佛堂带回来的杂书,心思却早已飞远。

周福那边的证据收集需要时间;府内的信息网刚刚开始搭建;柳氏和陆明轩的步步紧逼却近在眼前。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合理打破目前被动局面,稍稍展露锋芒,却又不会引起柳氏过度警惕的机会。

或许,几天后的那场“小宴”,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沈清辞合上书卷,吹熄了手边的蜡烛。黑暗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