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纸人风投与空场税单
戏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戏台上扬起的细微灰尘在光束中缓缓飘落。硬币折射出的光芒早已熄灭，但数百双学生眼睛被点燃的惊异与兴奋，却比方才的光束更加灼热。他们手机还亮着，镜头本能地转向那位颤抖着站起身、袖口暗绣玄奥卦纹的白须老者。
“值……半块魂？”江枫的脑子像是被灌满了浆糊，又像是被刚才那声孤注一掷的清唱震得嗡嗡作响。魂？什么魂？比那500彩的债务是贵是贱？他下意识地捻动指间，那枚拯救了危局的十块钱道具硬币带着汗渍的温热感传来——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东西。
角落里的学生群里，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猛地一拍旁边同学的肩膀，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老张！录下来没？卧槽！这比直播炸裂多了！那光！那特效！那老头！半块魂是啥？”
被拍的同学呲牙咧嘴揉着肩膀，眼神同样发直：“录了录了！手都抖了！魂…听着就贵气！咱是不是见证历史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梨园APP直播间后台，上面的愿力数值正定格在一个极其离谱的数字上，后面还跟着一个闪烁的、代表特殊结算的标志。
台上的江枫还没完全回神，后台却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小胖带着哭腔的干嚎：
“枫……枫哥！炸了！爆了！帐…帐炸了！”小胖连滚带爬地冲到台口，手里那个老掉牙的iPad屏幕几乎要被他肥硕的手指戳穿，“你看！你看啊！不是零！不是灰色！是五位数！后面……后面还有个亮瞎眼的金色‘魂’字图标！半块！”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的油汗混着刚才吓出的泪水糊成一团：“我……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半块魂？那是啥？比彩值钱吗？能抵……抵债吗？咱们……咱们是不是不用被拆了？”
他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带着希冀和巨大的不确定看向江枫。
江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狂喜（毕竟莫名其妙活下来了），接过iPad。屏幕上，梨园APP的结算页面简单粗暴：
【今日结算：愿力值12356响（已扣除60%风投服务费及系统运营费）】
【特殊收益：半块魂晶（已激活托管状态）】
状态栏一行小字备注：【“朝天阙”峰值认证：远古级情绪溢价触发】
江枫的手指滑到“托管状态”上，想点开详情——
“叮！”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弹出：【魂晶价值待鉴定，暂不可交易、不可抵押、不可提取。请联络天机阁认证中心。】
“靠！又是托管！”江枫感觉一股火气顶了上来。前世基金账户被冻结的糟糕回忆瞬间涌上心头。“这不符合经济规律！有价值的东西凭什么冻结？！”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句灵魂口头禅，指间的硬币又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凛冽霜寒气息的幽香弥漫开来。戏院入口处光线一暗，凌月不知何时已婷婷立在台下，油纸伞早已收起。她依旧抱着手肘，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台上一片狼藉的布景碎末和台下兴奋乱晃的学生手机群，最后落在那位白须老者刚刚坐过的、此刻已空无一人的前排座位上。她身上的暗青色旗袍，细微的水波纹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流淌速度骤然变缓。
“哼。”一声极轻的鼻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凉薄。
江枫顿感不妙，这女人每次出场都伴随着“账单”。
果然，凌月优雅地抬步，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笃定的节奏，径直走到台下离江枫最近的方位。她手腕一翻，指尖凝结出一张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半透明账单，薄如蝉翼，上面布满细小却清晰的冰晶符文。
小胖看到那熟悉的冰晶账单，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仿佛那玩意儿会咬人：“又……又来了？凌小姐，咱……咱们今天不是赚了吗？半块魂呢！”他试图指出这功绩。
凌月面无表情，长睫微抬：“赚了？是债务转移了。”她两根纤白如冰笋的手指夹着那张寒气四溢的账单，轻轻一甩——
“嗖！”账单精准无比地飞向台上的江枫，宛如一道冰片飞镖！
江枫手忙脚乱一把接住，入手冰凉刺骨，差点冻掉手皮：“嘶！你轻点！”
“梨园协会规定，租赁‘纸人代观众’服务，除了基础的60%风投抽成，”凌月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朗读一段枯燥的机器人条款，“还需要额外支付‘空场税’。”
“空场税？！”江枫和小胖异口同声地怪叫起来。这名字一听就充满恶意！
“不错，”凌月旗袍上细微的水波纹终于彻底冻结，凝成一层薄薄的霜花，“以实际有效观众数与核定最低接待门槛的比例进行阶梯式计税。简而言之——”
冰山显露（首次）：梨园协会税收制度
她红唇轻启，吐出残酷数字：“你们开场前售票为零，核定最低门槛为50人。使用了我提供的100位‘纸人代观众’后，实际有效观众（不包括代纸人）……”她眼神扫过角落里那几十个学生，“经系统扫描判定为37个有效生命体。”
她指尖在空中虚点一下，江枫手里的冰晶账单上，符文一阵快速闪烁重组：
【空置率=(50-37)/50*100%=26%】
【对应税率：20%】
【应税基数：半块魂晶（含托管）估值溢价 12356响愿力总值（含未提现部分）】
一串极其复杂的公式之后，最终跳出一个血淋淋的数字：
【江枫剧团欠款：凌月风投基金（L.YVentureCapital）8.3彩】
“加上之前的债务利息延滞费，合并计算，抹去零头，”凌月优雅地收回目光，“你们仍需支付我本人共计8.3彩。”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后台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小胖直接瘫软在地，眼神呆滞：“半…半块魂还不够？还倒欠8.3彩？枫哥……这…这比次贷危机还狠啊！这是……这是套娃模式！连环局！我们是不是被套路了？”他绝望地看向江枫。
江枫盯着账单上“8.3彩”那个刺眼的数字，感觉自己的金融三观又一次被这个世界的诡异规则按在地上摩擦。他捏着那枚道具硬币，几乎要把它捏碎：“这！不！符！合！经！济！规！律！”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凌月无视他的控诉，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后台某个角落：“账期三天。建议你们善用刚刚获得的那点‘名气’，尤其是……”她微妙地顿了顿，“那些来自‘真实观众’的注意力。它现在是你们仅存的、能快速变现的‘流动性资产’。”说完，她身影一晃，如同融入空气中细微的冰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冰冷的欠单和后台两个风中凌乱的男人。
江枫和小胖呆滞地看着凌月消失的地方，小胖忽然想起什么，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刚才他躲在后台拍了一张舞台照片想留念——背景里，几个僵硬的纸人观众，在照片的角落，似乎……泛着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绿光？而台侧阴影里，那块沉寂的白玉笏板，顶端裂痕处竟隐隐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温暖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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