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战场下起了小雨,正在对峙中的双方士兵都沾上无数雨点和泥点。
努拜尔看向远处乌云的光隙,默默计算着这场雨会下多大持续多久。
一声大人打断了他的思路,锡南已经整装待发来向他汇报。
努拜尔走下高岗上的雨水打湿的花岗岩,锡南怕他滑倒上前准备搀扶被他摆手拒绝。等努拜尔在土地上站定后,锡南接过新的干燥雨衣给努拜尔披上,这一次努拜尔倒是没有拒绝,他的确感到雨水有些阴冷。
长久以来,努拜尔习惯了被人照顾,尽管锡南已经被他提拔为此次军事行动的主将但依然会像仆从一样侍卫努拜尔。
努拜尔一边系着雨衣一边问道,“你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快?”
锡南帮着努拜尔裹紧几处容易进水的袖口和衣角,回答道,“是的大人,兵贵神速我已经提前预备好了一支队伍,以防仓促之间难以应付局势。我带着那支队伍先出发,随后的队伍可以边整装边前进,到时候不费时间的早日到达旧都和泰丰城之间的平原地提早设防。”
努拜尔点了点头,但依然忧虑的说道,“伊诗达尔和他的手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现在伊诗达尔亲自前来指挥,我希望你不要急于用兵,你可以多准备一些再出发以防伊诗达尔出奇兵截断你的队伍。”
锡南此时已经帮努拜尔整理好了衣装,他恭敬的低头后抬头看向努拜尔说道,“大人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此时我们没得选择,我虽然离开了军队但你还有博利得大公的长子可以帮忙。有他在这里你大可放心,那些觊觎南境大权的人自不会擅自撤兵抛下我们。”
努拜尔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虽然有博利得大公的帮助,但前提是他将娶博利得的女儿荻雅理,可是他心里对荻雅理难以泛起波澜。但是这些话不方便说出口。他对锡南说道,“我担心不只是这些,我还是感觉你这样太冒进。昨天见过伊诗达尔本人后,不知为什么我更加确信他不是普通对手,是西斯有史以来最难以应付的人。”
说道这里,努拜尔突然恨恨的说道,“哼,面对这样的强敌,如今居然只有我们愿意站出来一战,希望光明之神怜悯我,为西斯带来胜利的希望。”说着说着努拜尔静静的看了看天上被乌云遮住的太阳。
锡南伸手拨去落在努拜尔身上的树叶,“大人,你放心吧。就算伊诗达尔派兵截击我我也可以逃离向旧都方向。在那里还有我们的一支军队和三处军营。哪怕我躲不过去也能拖住伊诗达尔一些时日,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去断伊诗达尔的补给线和退路,逼他再次谈判。”
努拜尔默默的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他相信锡南有这个能力。他拍了拍锡南的手臂,说道“多多留心。”锡南回答了一声遵命,向着努拜尔一礼后转身离去。
努拜尔看着锡南和卫兵走向硬盘,又在高岗上看到他们离去的队伍。此时雨水已经变小,但天空依然风起云涌,那云就像翻滚的浪花一样。他想起了阿克德的夏宫,在那里他看到过比这更奇幻的云朵,真想快速结束战争夺回西斯丢失的土地以及被伊诗达尔俘虏的伊仕麦。
努拜尔在高岗上一直待了半晌,等思绪放空后才骑上马回到大营。
入营后首先见到的是博利得大公的长子、荻雅理小姐的哥哥乌鲁斯。乌鲁斯帮努拜尔牵住马,努拜尔下马后和他一起走入军帐,他看到郡长的桌子上摆了三封信签。
“这是阿克德寄来的,是您的同族叔伯们。这一封是泰丰城防线寄来的,我已经看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需要更多粮草。而这一封”乌鲁斯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身后空空的帐门,压低了声音说,“是格兰寄来的,里奥摄政王的亲笔信。”
努拜尔听到格兰的来信也是心中诧异。他已经回绝过格兰人代替伊诗达尔劝降的一封信了,不知格兰摄政王为何又寄了一封。
他示意乌鲁斯打开信封。
乌鲁斯用一旁的小刀裁开,然后轻轻的念道,“尊敬的阿克德城主,在此之前我从想过您的军队如此迅猛将我们格兰人的王子格拉纳兹的队伍如闪电般击败。在此我向您的勇猛和护国之心表达敬意。”
念完这一句后乌鲁斯和努拜尔都奇怪的相视一眼,没想到这一封信居然如此开篇。
乌鲁斯继续念了下去,“你我都是可以做出牺牲与奉献的人,雷玛人的王子伊诗达尔是西斯的敌人,同时也蛊惑了格兰的王子背起自己的祖国……”随着乌鲁斯逐字逐句的念下去,努拜尔发现格兰摄政的此封信居然是来和自己请求结盟的。
乌鲁斯念完后,看努拜尔陷入沉思,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大人,你可以明白格兰人的话未必可信,这或许是他们利用我们去和伊诗达尔死斗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努拜尔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此顾虑,但如果能和格兰结盟那可以大大缓解我们难以为继的局面。”
乌鲁斯也知道,此时的努拜尔陷入两难的境地,西斯的各路势力不想看着他独占击败伊诗达尔的功劳,因此没有人出手相助。新上位的新君主达尼思也在达拉杰的扶持下不作出对他有利的表态。此时若有一个势力相助,可以大大增加战争胜利的概率。
可是这一步实在凶险,难以证明格兰人的心意是否为真。乌鲁斯思索一番后说道,“大人,你可以回复格兰里奥亲王说,如果想要结盟他必须公开表示与雷玛断绝关系,公开向雷玛宣战。”
努拜尔说道,“我也想这样做,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们绕过君主去和格兰建交,这会增加我们西斯的分裂,即便结盟成功也会增加我们在西斯君主心中的忌惮。”
乌鲁斯说,“虽然是这样,大人,但我们此时只有求胜是最关键的,只要胜利后我们便可以解决后续的诸多问题。问题总会有的,但此时能否胜利才是最大的问题。”
努拜尔站起来走了几步后,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你去按照你刚刚的想法向里奥亲王回话。切记在事情成功前不要透露任何消息。”
乌鲁斯说道,“遵命大人。”说着他拿起那封信转身离开,但走到一半他又回身转向努拜尔说道,“大人,我还有一事,是关于家父的。他也寄来了一封信给我。”说罢他掏出一封信纸。
努拜尔头有些大,这肯定是博利得大公有关他和荻雅理的婚事的信件。虽然他曾经许诺自己得胜归还后会娶荻雅理小姐为妻,从而得到了博利得大公的支持。
努拜尔带兵已经离开阿克德良久,博利得大公也知道战争逐渐进入焦灼,他自是希望努拜尔尽快宣传出自己和荻雅理订婚的事情。只要努拜尔向天下宣布他和荻雅理订婚,那么无论努拜尔最后能不能取胜,甚至能不能活着回到阿克德,荻雅理作为他合法的订婚妻子,有足够的权利成为阿克德的新主人。
哪怕这次出征失败了,只要博利得大公和女儿荻雅理掌控了南境,至少可以凭借群山和高原天险和伊诗达尔周旋,自立门户。
努拜尔看了看博利得大公的信,如他所料。面对乌鲁斯父子的再三提示,他也不好拒绝,毕竟现在他依靠的只有博利得大公家族了,他向乌鲁斯说道,“大公所言极是,乌鲁斯大人等这几天对峙结束,我们择机向外界发布我和荻雅理小姐的婚事吧。这些时日辛苦贵家族为西斯的信仰和百姓付出的努力。”
乌鲁斯听后犹如吃下定心丸,他表情也变得喜悦,“是大人,想必我父亲也会很高兴。你的喜事必会得到天神祝福,我们也必将取得对伊诗达尔的战争战机。”说罢自己做了个请退的姿势,努拜尔起身相送。
努拜尔看着空大的帐内,有些颓然的做到座椅上。自己的努力似乎还没有取得回报,他倒不是对荻雅理有意见,只不过实在不想这么被迫娶她。他能预感到自己以后和荻雅理的婚事会乱七八糟,毕竟他们是不同的人。
随着时间流逝,努拜尔起身走出帐外,屏退了想跟着的亲兵和侍从。他走向位于大营一端的神庙。
这里是一处稍显破败的场所,那些长着青苔的石头表示了曾经辉煌的规模,只有一处高大的石殿稍显完整但也漏雨和缺了门窗。
这些日子,随军的祭祀已经把这里修缮了不少,缺失的门口被一块黑色绣金的巨大幔帐遮住。
努拜尔掀开幔帐便问道祭祀特有的香气,和外面湿润的水汽一混合,令人感觉很舒服。他看着昏暗高耸的石头殿堂里有几处雨水如线帘子一般流落下来,白色的光芒一束束的照着空旷大殿,大殿中央圆形祭坛上点着象征光明的火焰,火焰四周挂着努拜尔的洪水和烈火旗帜。
祭祀们看到努拜尔挥了挥手便纷纷退下。
此时大殿里只剩下努拜尔。
伊仕麦曾说,努拜尔是个很有精神洁癖的人,他对信仰很是虔诚。
努拜尔缓缓走到祭坛前坐下,慢慢脱去衣服,感受清冷的空气触碰肌肤。随着只剩一件内裤,他身上也冷的颤栗。
努拜尔在火光的映衬下,缓缓闭上双眸,以手抵额。默默的祈祷道,保佑我们的战士击退敌人,保佑我们的将领头脑清醒,也保佑我未来的妻子能够快乐。
他这么默默祈祷了三遍,睁开眼看向火焰,伸出手臂让自己的肌肤从火里感受温暖。他一边看着火光,一边似乎想挣扎一样皱了几下眉,终于在此合手祈祷道,“也保佑伊仕麦,希望他能平安回到他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