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大明江山梦 > 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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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冰被那个黑衣人首领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和朱文奎被放在马上,由那个黑衣人牵扶着,向东急奔。此时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他毫无反抗之力,只有听之任之,随遇而安。

沐冰在马上思潮如涌:二殿下和众兄弟们不知道逃出来没有,他们都是舍生取义的好男儿,救不出二殿下,必不肯独自逃生,此时多半都已殉难。想到这里,心里沉痛之极,不禁落下泪来,只想自己也死了,却偏偏又不得死,被人摆弄,一点法子也没有。

这些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来路,他们不会是燕王的人,燕王没必要这样多此一举。这些人心狠手辣,杀人毫不手软,而且招式诡异,不似中原的武功。

他们掳大殿下和自己出去不知道有何目的,但显而易见,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并且他们这次突然杀出,显然是有备而来,倒像是有人提前给他们告密一般,要不不可能如此凑巧。沐冰心乱如麻,一时千头万绪,却丝毫没有眉目。

奔出十余里后,忽听得后方轰隆轰隆之声传来。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回首望去,只见后面尘头大起,约摸千余骑兵手持火把骑马追来,远远望去,便如一条大火龙极速游动。他冷哼一声,心知必是燕军派出骑兵来抢夺朱文奎!朱允炆虽然战败,皇位即将易主,但朱文奎毕竟身为皇子,干系极大,燕王不会甘心让人掳走,定会穷追不舍!

又跑出几里路后,来到一个岔路口,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指挥一半人马向右边岔路行去,他自己带着沐冰和剩下的十余骑则向左行。又到一个岔路,他又分派三骑分道而行。沐冰知道他意在扰乱追兵,好让追兵不知如何追赶而乘机逃脱。如此过了几个岔路口,只剩下那黑衣人和沐冰朱文奎三人一骑,后边却也再无追兵赶来!

三人一路骑行,到了长江边上,此时正是六月天时,连连下了几日大雨,江水暴涨,波涛汹涌,大水夹杂着冲刷下来的树枝泥土浩浩荡荡东流而去!

三人到达一个江边凉亭,那黑衣人停下马来,栓好马匹,放下沐冰和朱文奎,稍作休息,顺手解开沐冰手足穴道,封闭真气的穴道却不解开,沐冰只能与常人一样正常行走,但却使不出内劲。

沐冰见那黑衣人中等身材,颇为精壮,却瞧不出年纪,听声音也就约摸而立之年,不想武功却是如此厉害,他一路上猜测这黑衣人身份,却是毫无头绪。

沐冰环视一周,知道此处是燕子矶,燕子矶是南京城四十八景之一,古时多有文人墨客在此临江凭吊,对酒酹月,把酒问天。燕子矶俯瞰长江,三面临空,石峰突兀江上,势如燕子展翅欲飞,故名燕子矶,自古便被誉为“万里长江第一矶”。

黑衣人下马后,走到江边,俯视着滔滔江水日夜不停奔流东去,看着眼前的大好河山,不知古时多少豪杰曾登临于此临江缅怀。想起心中抱负,不禁叹道:“月明星照,把酒临风,雄心气吞万里。足立高台,衣随风摆,飘飘然有出尘之慨!

面临碧水,俯览大江,胸中溢满豪情。睥睨天地,天下英雄,何有于我哉!”

沐冰听他吟诵这几句话,其志非小,抱拳道:“尊驾武功高强,智谋又富,行事更是干净利落,不知掳掠我二人到此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感叹道:“你们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幅员辽阔,人才辈出,武功鼎盛,才智更是超群。只是你们喜欢内斗,窝里反,才招致了东晋的五胡乱华,以及后来的五代十国之乱,宋朝末年更是险些亡国灭种。如若你们华国人不是内讧,而是联合一致向外扩张,那便如何?只怕全天下全是中国的领地了!”

沐冰心想:“你称呼说你们华国人,却不知你又是哪国人?你汉话说的这么好,难道竟是外国人不成?”虽然对他的身份猜疑不定,对他的话却是无言可对。

沉默半晌,朱文奎突然开口道:“我中华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对外宽容,无所不包。我们自己强大了,四方来朝,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国家大计。”

那黑衣人料想不到他一个小小孩童,竟有如此气度见识,说出这番话来。冷哼一声道:“固步自封,夜郎自大!”

三人沉默片刻,那黑衣人道:“沐指挥使,你要死要活。”

沐冰惊讶殊甚,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沐,看来自己今夜秘密护送两位殿下出城之事,事先必是有人告密,走漏了风声。他实在不愿猜忌自己的下属,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然则那个奸细是谁?

沐冰把今日行踪从头到尾过滤一遍,丝毫没有端倪,索性不再去想。当下说道:“死如何?活又如何?”

“为我所用,活!否则,死!”黑衣人一字字说道。

“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沐冰问道。

黑衣人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块碧油油的青铜令牌,伸手放在沐冰眼前。

沐冰定睛一瞧,令牌上有“红日”两个小字,居然是红日教主的红日令。他知道辽东长白山附近新兴起一只教派叫做“红日教”,甚是神秘,宣扬末世来临,红日教主降世,惩恶扬善,度化世人。附近百姓从者甚众。

朱允炆陛下也曾派遣义兄董长恨指挥使率领锦衣卫侦查,但红日教教徒行事隐秘,并没查出底细。后来战事吃紧,皇上无力分心关切这些江湖上帮会教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原来这黑衣人名叫雪野原,祖上是倭国镰仓幕府帐下武士,曾与元兵交战。他祖上深知倭国人稠地狭,土壤贫瘠,弹丸之地难以久持,深羡中国物阜民丰,文化武功具是独占鳌头,便让子孙后代改姓中国姓氏‘雪’,潜入中国秘密偷习中国行军打仗的兵法与强健体魄的武术。

雪野原父亲名叫雪士山,名字是从倭国第一高山富士山化用而来,他套用此名,隐含自己武功已是倭国人之中最高之意。

他也的确聪慧机智,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学会了大半的倭国武术,又明抢暗偷的学会了不少中国功夫,并结合中倭武学,创出了“残影拳”神功,打败了不少中原的武林高手,生下儿子雪野原之后,隐居长白山,指导儿子武功,并潜心修炼,后来又在长白山创立了红日教。

不料雪士山在儿子雪野原二十岁那年,突然失踪,红日教教主之位也便传到了雪野原手里。近日雪野原接到密报,率领教下数十余余好手前来争夺朱文奎,他知道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便亲身赶来,一路至此,幸喜大功告成。

沐冰对朱允炆忠心耿耿,当然不会加入什么红日教,却如何救出朱文奎才好。但当此情势,又有什么主意可想。

当下沐冰道:“阁下对我今日行踪了如指掌,却是如何知晓?盼请示知,否则我死不瞑目。”

雪野原哈哈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自有认清形势之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沐冰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有叛徒。他透骨酸心,不知谁会出卖自己。

此时万籁俱寂,唯江上偶尔传来江水拍岸之声。

过了一会,沐冰抬起头,盯着雪野原道:“你让我怎么死都行,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请你高抬贵手,让他离开,放他一条生路。”

雪野原淡淡的道:“我此行目的,就是专门为他而来,岂能轻易放他离开。你放心,我不会伤他性命。好不容易将朱殿下请来,正是奇货可居,我怎么舍得伤他。”

沐冰知道对方绑架朱文奎殿下,必是为了向皇上或者朱棣勒索,朱文奎若是不从,说不定还会施以酷刑加以折磨。他小小年龄,从小锦衣玉食,如何经受的住?想到这里,沐冰运起全身内力猛冲被封住的穴道,同时合身向雪野原扑来,转头对着朱文奎大叫:“我缠住他,殿下快跑!”

雪野原背身长叹一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知道沐冰穴道被封,功力使不出来,当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去管他,径直朝朱文奎走来。现在天色已黑,别让朱文奎躲了起来,那可不易寻找。

便在此时,沐冰大喝一声,一掌拍出,雪野原突然感觉后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风袭来。忙转过身来,欲待出手接掌,却已不及。只听砰的一声,雪野原胸口中掌。他一时大意,只道沐冰全身使不出内劲,竟然胸口中了沐冰全力击出的一掌,这一掌好不厉害,以雪野原内力之深,也被震得倒退两步,胸口气血翻涌,忙坐下运气疗伤,把蹿在身体各处的真气导入丹田。

沐冰拍出一掌后,便趴倒在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原来沐冰甘舍性命,运起全身内力冲断经脉,集毕生功力拍出一掌,只盼和敌人同归于尽。一掌既出,全身筋脉尽断,真气散尽,立时气绝身亡。

雪野原受伤不轻,此时正在归气导虚的要紧关头,朱文奎若要伤害雪野原,只需拿条树枝或者石块,扰乱雪野原练功,雪野原立马便会走火入魔,甚至吐血身亡。这时朱文奎若要逃走,雪野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起身追赶。

朱文奎心伤沐冰之死,却是并不逃走,只是跪在沐冰尸体前大哭:“沐叔叔活转来,沐叔叔活转来,呜呜……”哭了一会儿,他知道沐叔叔再也活不过来了,便想起身将沐冰埋葬,以免他尸体暴露在外,被鸟兽啄食糟践。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孩儿,身边又无铁锹类的工具,如何掘土。想起从书上看的水葬之法,一点点把沐冰尸体拉到长江岸边上,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强忍着泪水,心里默念沐叔叔一路走好,然后把沐冰尸身推入了长江。

沐冰和朱文奎虽是主仆关系,平时却对朱文奎甚好,时常陪朱文奎玩耍。朱文奎年纪尚幼,心里没上下之分,也没把他当做普通的侍卫,只当自己的叔叔对待,此时见沐叔叔为救自己而死,心里异常难过。

雪野原受伤虽重,却也只是疏忽之下,被沐冰劈了一掌,扰乱了全身的真气流动,方才受了内伤。他内力深厚,只调息了不到一盏茶时分,已把乱成一团的真气导入丹田之中,接着用真气把全身经脉要穴游走一遍,察觉毫无窒滞,知道已无大碍。他练功完毕,站起身牵过马匹过来对着朱文奎说道:“走吧!”

朱文奎这时对雪野原愤恨已极,没有他沐冰叔叔也不会死。他冷冷瞧着雪野原,一言不发,心想着你要擒我,偏不趁你心意。见雪野原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心一横,突然纵身往江里跳去。

雪野原吃了一惊,没料到朱文奎性情如此刚硬,竟然毫不畏死,为了不让自己抓住竟会跳入长江。赶忙一个箭步飞来,伸手朝朱文奎抓去,只觉抓了个空。他大惊失色,忙又使一招乌龙绞柱,双脚盘住身边一棵树的树桩,左手撑住身体,右手忙向下钩去,碰到了朱文奎的衣衫,终于迟了一步,只听噗通一声,朱文奎已落入水中。

雪野原向下望去,但见波涛滚滚,浊浪滔天,却哪里有朱文奎的身影,他一个小小孩童,又不会功夫,跳入这湍急的浪潮中,哪里还能活命,必被潮水卷入江心,冲到下游去了。

雪野原在江边怔了一会神,长叹一声,对着身后冷冷说道:“朋友,看够了吗,还不现身,你一路跟踪我至此,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