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军靴踩断一根枯枝时,营地篝火的光才从树缝里漏出来。
林晚晴的战术手电扫过前方,光斑里浮动着细密的雾珠。
到了。姜离突然拽他衣角。
陈牧抬头,看见用木板和铁皮搭成的临时围墙,几个守夜的幸存者举着自制火把,影子被拉得老长。
可那些本该出声盘问的人此刻全挤在围墙缺口处,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林晚晴说道。
最近总负责守夜的老周从人群里挤出来,说道:张大力那浑小子...说您带回来的狼崽子是祸根,刚才在晒谷场喊得嗓子都哑了。
陈牧的手指在裤袋里蜷紧——那地图还揣着呢,边角被汗浸得软塌塌的。
他余光瞥见苏若雪攥着绷带的手在抖,想起半小时前她蹲在泥地里给他包扎时,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的温度。去晒谷场。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稳。
晒谷场的篝火劈啪爆响,火星子溅到张大力脸上。
这男人正踩着块破砖,脖子梗得像只斗红了眼的公鸡:都看看!
陈牧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黑不溜秋的大狼,上次差点把王婶家娃的脑袋咬下来!
还有今天跟外头那疯汉勾勾搭搭——他突然指向陈牧的方向,指不定是引变异兽来吃咱们呢!
人群里起了小声的骚动。
有几个老人攥着捡来的菜刀,眼神游移;几个年轻力壮的则抱着胳膊,盯着陈牧身后的黑岩和小虎。
黑岩的尾巴扫过陈牧小腿,像在问他要不要扑过去——这畜生倒比人还懂看脸色。
张叔。陈牧往前走两步,篝火映得他瞳孔发亮,上个月你儿子发烧,是谁把最后半支退烧针给的你?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是苏若雪翻遍三条街的药店,被丧尸追着跑回来的。
张大力的脸涨成猪肝色:那是...那是两码事!
还有。林晚晴突然开口,她扯下左胳膊的血浸透的绷带,今天黑岩失控时,是谁用身体给陈牧挡了一爪?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是我。
特种部队的少尉,犯得着给个逃犯当肉盾?
苏若雪悄悄往陈牧身边挪了半步,声音轻却清楚:小虎昨天救了我。
便利店地下室的变异鼠群,要不是它...她没说完,低头绞着衣角。
姜离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扬了扬手里的地图:那疯汉给的东西我看了,标着老水厂的位置,离咱们最近的军用仓库直线距离三公里。她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要是陈牧真想害咱们,犯得着带回来这种宝贝?
人群安静了片刻。
老周突然咳嗽着挤到最前面,手里攥着根烧火棍:我信小陈。
上个月我家那口子走丢,要不是小虎闻着味儿找回来...这把老骨头早去陪她了!他重重拍陈牧肩膀,要我说,明儿就让这狼崽子露一手,省得有人瞎琢磨!
陈牧看着老周花白的头发被火光映得发亮,突然想起入狱前替兄弟顶罪时,也是这样的老头拍着他肩膀说小子,路还长。
他摸了摸小虎的耳朵,这畜生立刻竖起尾巴,舌头卷了卷他掌心——像在应和。行。他说,明早演练,让大家看看小虎的本事。
张大力的拳头捏得咔咔响,可到底没再出声。
陈牧注意到他袖口闪过道黑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晒谷场就挤满了人。
陈牧让林晚晴找了三个壮实小伙,往他们身上抹了变异鼠的血,藏到后山坡的玉米地里。他拍其中一人后背,尽量跑,小虎要是没在十分钟内找到你们,算我输。
苏若雪站在他身边,手里攥着块压缩饼干:要是输了怎么办?她睫毛上还挂着晨露,说话时呵出白气。
陈牧低头看她,突然笑了:输了就把我最后的巧克力给你。
哨声响起。
三个小伙猫着腰冲进玉米地,叶子唰啦唰啦响。
小虎的耳朵抖了抖,鼻子在空气里快速翕动。
陈牧蹲下来,摸它下巴:去。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肉味。
小虎突然弓背,四爪在地上一蹬,像道灰影窜进玉米地。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这畜生跑起来带起的风,把最前排老头的帽子都掀飞了。
两分钟!林晚晴举着从丧尸军官身上扒来的机械表,声音像敲军鼓。
四分钟!
六分钟——
玉米地突然炸开一片惊呼。
最先被找到的小伙被小虎按在地上,尾巴得意地摇着;第二人从草垛后窜出来,刚跑两步就被扑了个跟头;第三个缩在树洞里,小虎前爪搭在树干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九分十七秒。林晚晴报时。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老周举着烟袋杆子敲得地面咚咚响:瞧见没?
这狼崽子比警犬还灵!几个之前跟着张大力起哄的妇女挤到前面,往陈牧手里塞煮得发黑的土豆:陈小哥,中午来我家吃饭!
张大力缩在人群最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盯着陈牧被众人围住的背影,又看了眼怀里硬邦邦的改锥——那是他连夜从废车厂捡的,原本想趁夜捅了小虎的肚子。
月上中天时,林晚晴走了过来,她贴着墙根往前走,听见仓库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张哥,那狼崽子真睡了?是王二的声音,带着股酒气,要真捅死了,陈牧还能饶咱们?
饶?张大力的声音压得很低,等他反应过来,咱们早带着物资跑了。
再说...那姓陈的能当老大,凭什么我不能?
林晚晴的手指扣住腰间的军刺。
她绕到仓库另一侧,看见三个影子正往小虎的窝挪——那是用破棉被堆的,小虎正趴在上面打呼,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上!张大力挥了挥改锥。
王二举着根钢筋,另一个瘦高个攥着块板砖,蹑手蹑脚靠近。
就在他们快碰到小虎尾巴时,林晚晴的战术手电啪地照亮全场。都站着。她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夜色,动一下,我这军刺就扎进你们膝盖。
三个男人僵在原地,月光下能看见他们额头上的冷汗。
张大力的改锥当啷掉在地上,砸在块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响。
陈牧赶到时,林晚晴正用绳子把三人捆成粽子。
张大力的脸贴在泥地上,还在嘴硬:我...我就是想吓唬吓唬那狼!
吓唬?陈牧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改锥——尖端还磨得发亮,吓唬需要把改锥磨成这样?他看向张大力发抖的腿,上个月你说你儿子发烧,我让苏若雪把最后半支退烧针给你。
今天你要捅死救过你儿子的狼?
张大力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人群不知何时围了一圈,老周吐了口唾沫:败类!王二媳妇哭着冲上来要打,被陈牧拦住了。
关三天。陈牧说,每天给两顿清水煮面。他看向林晚晴,派两个人看着,别让他们自残。
人群里响起小声的议论。
苏若雪拽了拽他袖子:为什么不赶他们走?
赶出去就是喂丧尸。陈牧摸了摸她发顶,末世里,活下来的都是人。
后半夜,陈牧坐在树林的高地上。
空间储物戒的冷意贴着他手腕,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高能营养剂、压缩饼干、还有从丧尸军官身上扒来的战术匕首。
小虎趴在他脚边,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东南方低吼——那方向是老水厂,是地图上圈着的来不及。
姜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金属片的事,你得看看。她举着个破放大镜,镜片上还粘着泥,我发现这些碎片能和变异兽的晶核共鸣。
昨天试了试,把碎片贴在小虎的晶核上,它的瞳孔颜色变深了,反应也更快。
陈牧接过金属片,触感像块温热的鹅卵石。你是说...能驯化更多变异兽?
不止驯化。姜离推了推眼镜,眼里闪着光,可能能让它们觉醒智慧。
就像...让狼学会用陷阱,让熊明白不能随便攻击人类。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腐臭味从东南方涌来。
小虎的低吼更急了,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深痕。
陈牧望着黑沉沉的天际线,想起系统提示里的铁壁城谈判,想起地图背面的血字钥匙在你身上。
他摸了摸储物戒里的金属片,又摸了摸小虎的脑袋。
远处,变异兽的嘶吼声若隐若现,像潮水在逼近。
但陈牧知道,比变异兽更危险的,是藏在雾里的秘密——而他,已经站在风暴的中心。
明天。他说,声音被风吹散,去老水厂。
小虎突然站起来,朝着东南方发出一声长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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