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青瓦,将靖王府的廊角染成银霜。
姜九黎站在庭院中,桂香裹着晚风钻进鼻尖,可她的注意力全锁在谢危腰间那方罗盘上——方才在地下室时,石板下的龙吟与罗盘嗡鸣叠成一线,此刻那青铜纹路间还泛着极浅的震颤,像活物在呼吸。
“阿黎?”谢危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
他本要带她去书房翻古籍,却见她盯着自己腰间发怔,眼尾的红痕因关切更显分明,“可是冷了?”
姜九黎回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红绳——那是谢危用自己衣带编的,还沾着他袖角的沉水香。
她望着他左脸那道从眉骨贯至下颌的伤疤,月光将狰狞的痕迹软化成温柔的河,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谢危,我想再去地下室看看那块石板。”
谢危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烙进她皮肤:“好。”
地下室的烛火被风卷得摇晃,姜九黎蹲在石板前,指尖轻触那个“危”字。
石纹突然泛起凉意,像有冰凉的蛇顺着她指尖窜进血脉。
她猛地睁大眼睛——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血红色的罗盘悬在头顶,中央同样刻着“危”字;自己仰躺在地,脖颈剧痛,天花板上的罗盘正往下坠,碎成千万片锋刃……
“咳!”姜九黎捂住嘴后退,后腰抵上石墙。
前世坠楼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她终于看清了那罗盘的纹路——与谢危腰间这块,竟分毫不差!
“阿黎?”谢危的手及时托住她肩,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输送热气,“可是又看到什么了?”
姜九黎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你腰间的罗盘……和前世杀我的那个,一模一样。”
谢危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垂眸看向她,眼尾的红痕像要烧起来,却轻声道:“先出去。”
两人回到正厅时,廊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将影子投在青砖上,像张牙舞爪的鬼。
姜九黎拽着谢危在罗汉床坐下,直接扯住他腰间罗盘的绦带:“说。”
谢危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喉结滚动数次,终是解下罗盘放在案上。
青铜表面的裂痕在烛火下像道狰狞的疤,他指腹抚过裂痕,声音低哑:“十三岁那年,我被人灌了牵机散。他们说我命格特殊,能镇龙脉,所以在我脊椎钉了千机锁魂钉,这块罗盘……是锁魂钉的引。”
姜九黎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幻境里那个蜷缩在暗室的少年,苍白的手指抠着石缝,后背的血浸透了中衣——原来不是幻境,是谢危真实的过去。
“后来我活了。”谢危突然轻笑,指腹蹭过她因紧张而攥紧的手背,“但锁魂钉引动了罗盘里的凶煞,我成了活煞星。碰过我的人轻则伤病,重则横死——除了你。”
他低头吻她指尖:“你第一次碰我时,我以为又是厄运,可你身上全是金光,把我骨子里的阴寒都烤化了。”
姜九黎眼眶发酸。
她想起初见时谢危裹着厚重斗篷,见她靠近便皱眉后退;想起他总在她碰他前先擦手,说是怕沾了药渍——原来不是嫌弃,是怕害她。
“所以你装瘸,装病,装成闲散王爷。”她突然笑了,带着几分心疼的狠劲,“你以为这样就能护着所有人?可你忘了,我是来改命的。”
她抓起罗盘,掌心贴着青铜的凉意,眼前浮现出方才地下室石板下的龙吟——那是被镇压的龙脉在挣扎,而谢危的命格,就是那道最锋利的锁。
“明日我去大昭寺借《星轨秘录》。”姜九黎将罗盘塞进谢危怀里,“你把‘冥凰’在玄门的线人名单给我,我要查千机锁魂钉的解法。”
谢危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滚出低笑。
他将罗盘重新系在腰间,裂痕处突然泛起极浅的金光——那是姜九黎腕间红绳的影子,透过他的衣袖渗进来的。
“好。”他应得利落,指尖抚过她耳后碎发,“但今夜先睡。”
姜九黎刚要反驳,却见他眼底青黑浓重——这两日为了陪她查线索,他几乎没合过眼。
她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坚持,任他牵着往卧房走。
经过东墙时,桂树突然剧烈摇晃。
一片沾血的桂瓣落在姜九黎脚边,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寒鸦掠过月亮,投下一片阴影。
“怎么了?”谢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满树繁花,“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九黎捡起那片花瓣。
血渍还未干涸,带着微微的腥气。
她望着谢危关切的眼神,终究将花瓣塞进袖中——有些事,得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他。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东墙下的桂树却仍在摇晃。
枝叶间传来细碎的龙吟,混着罗盘极轻的嗡鸣,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书房的窗棂被风推开,案上的《玄门要术》哗啦翻页,停在“千机锁魂钉,以命为引,以煞为锁,破之需……”
烛火突然爆起灯花,将那行字烧出个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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