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靖王府时，姜九黎的袖中又传来细碎轻响。
那是贵妃金簪里的罗盘碎片在与谢危腰间的罗盘共鸣，像两根被拨动的琴弦，在她血肉里震出细密的麻痒。
她站在檐下，仰头望着刚爬上东墙的月亮，银辉落进眼尾那道淡金纹路里，像滴要化不开的蜜。
九黎。谢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日间在金殿上没有的温度。
他倚着廊柱，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方乌木罗盘——正是方才在宫道上，她摸过的位置。
她转身时，袖中碎片的震颤突然加剧，几乎要穿透锦缎扎进掌心。
姜九黎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罗盘上方半寸。
谢危没有躲，反而将腰向前送了送，喉结滚动：烫？
不是烫。她如实说，像有东西在喊我。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一暖。
谢危握住她的手按在罗盘上，冰凉的指腹覆住她手背：现在呢？
罗盘表面的纹路在两人掌心发烫，姜九黎的瞳孔骤缩——那些雕刻的星图竟在她眼底活了，金红两色的光流顺着纹路游走，像极了前世她被雷劈死前，那方反噬的罗盘里炸开的光。
我要去看石板。她猛地抽回手，袖中碎片咔地一声裂开更细的缝，现在。
谢危没问原因，只喊来管家取钥匙。
地下室的门轴发出陈年的吱呀声，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姜九黎摸黑点燃烛台，暖黄的光映在靠墙的青石板上——那是她搬来靖王府第二日，在假山底发现的奇怪石板，表面刻满她前世才认得的玄门星纹。
你总说这石板是前朝遗物。她指尖抚过石板上的贪狼星位，罗盘碎片突然烫得惊人，可它在喊我主人。
谢危倚在门框上，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将他的脸切成明暗两半：昨日小桃说你在这蹲了三个时辰，我就猜
嘘。姜九黎突然按住石板。
一股熟悉的气息顺着指尖窜进血脉——是雷雨天的硫磺味，是前世被罗盘反噬时，从心口漫到喉咙的铁锈味。
她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暴雨倾盆的山顶，她跪坐在青石板上，面前摆着和谢危腰间一模一样的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突然倒转，刺进她心脏，鲜血溅在石板上，正好覆盖住破军星位。
九黎？谢危的手搭上她肩膀，你在发抖。
她猛地转身，指甲掐进他大氅的金线里：你十三岁那年，是不是见过一个穿玄色道袍的女人？话出口她才惊觉，这些记忆根本不属于这具身体——是前世的！
谢危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忽然扣住她后颈，将人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那年我被毒杀，醒过来就在乱葬岗，脊椎里钉着千机锁魂钉。
救我的老道士说，要镇住我身上的凶煞，得用这罗盘引龙脉之气。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后来老道士死了，罗盘就跟着我。
姜九黎的呼吸一滞。
前世她替人看风水时，确实见过千机锁魂钉的记载——那是用活人脊椎骨磨成的钉子，专锁将死之人的魂，让其替施术者受万劫。
所以你身上的厄运传染，根本不是什么凶煞命格。她推开他，指尖戳向他腰间罗盘，是这破东西在吸你的命，再把怨气转嫁到旁人身上！
谢危没否认，只是握住她戳过来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道士说，等罗盘凑齐十二块碎片，就能解了这锁魂钉。他低头吻她手背，我让人找了十年，上个月才在贵妃宫里发现第一块。
姜九黎忽然想起宫道上那支金簪。
她从袖中摸出碎片，和罗盘放在一起——果然严丝合缝，像两块本就该相连的玉。
九黎。谢危突然捧住她的脸，拇指蹭过她眼尾的金纹，你眼尾这纹路，和石板上的凤凰星图......
是凤凰血祭的标记。她打断他，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我被这罗盘害死时，师傅说过，要破这局，得用凤凰血引命。她按住他手背，而你，是我命中的破军星。
烛火在此时啪地爆了个灯花。
谢危的眼底翻涌着暗潮，却在触及她目光时软下来：所以你才总说我是灾星？
放屁。姜九黎骂他，却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你是我的破军星，要和我一起改命的。
子时三刻，书房里的烛火燃到第三支。
姜九黎趴在案上翻《玄门要术》，谢危坐在她对面，替她研着墨。
他的手指在砚台边顿住：明日早朝，九千岁要呈龙脉异动的折子。
正好。姜九黎翻到某一页，指尖重重压在凤凰血祭，需以命引命的注脚上，我这两日攒的功德值够画三道召星符，加上你那罗盘......
谢危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哑：若真要血祭......
别废话。姜九黎反手勾住他脖子，你忘了我是玄学大师？她摸到他后颈的锁魂钉凸起，声音软下来，等解了这破钉子，我要你背着我逛遍京城的茶楼。
谢危没接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落在案头的罗盘碎片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芒——像极了明日早朝时，金殿上即将掀起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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