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的马蹄声撞碎暮色时,姜九黎正盯着谢危腰间的罗盘纹路出神。
那枚半露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与她前世被反噬时扎进心口的那枚,连刻痕都分毫不差。
明日卯时御前议政。谢危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却在触到她发梢时软了几分,九千岁带着镇龙石进宫,怕是要动龙脉局。他指腹擦过她耳尖,像在确认什么,去备符纸。
姜九黎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玄色衣摆扫过石阶上的月光。
廊下灯笼被风掀得摇晃,投在他背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像道随时会断的线。
是夜,书房烛火未熄。
谢危半倚在软榻上,膝头摊开的舆图被翻得卷起边角。
姜九黎攥着残卷星图,指甲在绢帛上掐出月牙印:我能画天眼引路符,追踪九千岁亲信的气运轨迹。
他们身上缠着龙脉黑气,用符引能
不行。谢危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掌心滚烫,像烧红的炭,你玄学才初醒,引气符要耗三成功德。
上次替苏若雪锁命契,你功德值已经跌了两成。
可明日的局——
由我来掀。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透过锦缎撞进她掌心,冥凰的暗桩早布在金銮殿梁上,九千岁的镇龙石里掺了多少煞石,阿沉的人三日前就查清了。他眼尾红痣在烛火下泛着血色,你只需...
当你的护身符。姜九黎抽回手,却没躲开他落在发顶的摩挲。
谢危的指节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擦过她后颈时,她听见他低笑:聪明。
争执到后半夜,谢危终究松了口。
他捏着她新画的引气符看了半刻,突然扯过她手腕按在舆图上:金銮殿东偏殿第三根柱子,此处是龙脉气眼。
你替我在柱底埋枚聚灵符,其余的...他喉结动了动,交给我。
晨光浸透窗纸时,姜九黎抱着符匣往偏殿去。
经过前院时,她瞥见老管家蹲在廊下,正从砖缝里抠出个油布包。
油布边角露出半截青铜——是那枚罗盘的印记!
她脚步顿住。
前世被罗盘反噬的剧痛突然涌上来,太阳穴突突跳着。
老管家掀开油布的瞬间,她装作被阶沿绊了下,踉跄着扶住廊柱,指尖却悄悄扫过密函边缘。
画面在眼前炸开。
谢危倒在青石板上,周身黑气翻涌如墨。
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闷吼,指甲深深掐进地砖,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
姜九黎自己跪在他身侧,手里捏着半张烧焦的符纸,额角的血滴在他眉心,嘴里念着她从未学过的咒——《玄门禁典》里的破妄诀。
少夫人?老管家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姜九黎猛地收回手,袖中符纸被攥成皱团。
老管家已将密函收进怀里,抬头时眯起眼:可是要找王爷?
他在演武场训护卫呢。
午后的演武场飘着铁锈味。
谢危倚在廊下,玄色大氅搭在臂弯,看着护卫们对练。
姜九黎走近时,他转过脸来,嘴角还挂着笑,可她却看见他心口缠着团黑雾——那是厄运的气。
阿黎。他伸手要拉她,她却先一步扣住他手腕。
因果画面再次闪现:金銮殿玉阶上,谢危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血。
他身后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人,嘴唇开合着,念的是封煞二字。
言灵反噬...姜九黎松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深坑。
谢危的手腕还留着她的指痕,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用拇指抹掉她眉间的皱:怎么了?
你身上的煞,不是天生的。她盯着他腰间的罗盘,是有人用言灵术封的。
谢危的瞳孔缩了缩。
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一道淡白的旧疤——那是十三岁被毒杀时留下的。你...
我查书。姜九黎转身就走,今晚之前,我要知道解法。
深夜,藏经阁的烛火映着泛黄的竹简。
姜九黎翻到《玄门秘录·封煞篇》时,手突然抖了。言灵反噬封印,需以凤凰命格之人鲜血为引,将凶煞封入命主体内。
待凤凰气尽时,封印崩解,煞返原主。
她想起苏若雪说的阿爹说我该当凤凰,想起那道锁在她龟甲纹里的命契。
原来九千岁要的不是凤凰女,是能引动封印的血引。
少夫人!小丫鬟撞开阁门,王爷在演武场旧伤复发,昏过去了!
姜九黎的符匣哐当落地。
她发了疯似的往寝殿跑,裙角被廊柱勾住,撕拉一声裂到膝头。
推开门的瞬间,她差点栽进床前——谢危面色青白如纸,额间暗紫色咒纹像条活物,正顺着眉骨往眼角爬。
谢危!她扑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指尖还沾着演武场的草屑。
姜九黎咬开指尖,血珠滴在他眉心咒纹上。
咒纹突然蜷起,像被烫到的蛇。
她取出命锁符拍在他心口,念起《玄门禁典》里的解咒诀:破煞为光,逆命为章——
轰!
谢危胸口爆发出黑色气浪。
烛火刷地熄灭,整座王府陷入黑暗。
姜九黎被气浪掀翻在妆台上,铜镜碎裂的声音里,她听见谢危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
黑暗中,有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那双手不再冰冷,却抖得厉害,像风中的芦苇。
姜九黎摸索着去摸他的脸,却触到一片潮湿——是汗,还是泪?
阿黎...谢危的声音哑得厉害,别怕。
可姜九黎却怕了。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攀升,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就在耳畔,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
谢危缓缓睁眼。
他的目光却像穿过她,落在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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