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夜空被乌云笼罩，将军府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蔡茂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猛地将案几上的竹简扫落在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王永老贼，我蔡茂与你不共戴天！
就在前夜，风尘仆仆的蒯植趁着夜色悄然潜入襄阳城。这位昔日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如今衣衫褴褛，眼中布满血丝，他将江陵城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蔡茂。
而今日，四大家族主要成员被尽数诛杀的消息传至军营，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击碎了蔡茂最后一丝理智。
就在三日前，他还接到密报，说江陵城中的世家与宗室正处于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却没想到转眼之间，竟成了这般惨烈的结局。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族中老幼的音容笑貌——大哥蔡丰总爱带着孙儿在庭院里逗弄金丝雀，七妹蔡芸的绣坊里总是飘着茉莉花香，还有那一群正值弱冠之年的族中子弟，个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可如今，这些都成了王永刀下的亡魂。
父亲！长子蔡云踉跄着冲进书房，素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束发早已散乱，脸上满是泪痕，族中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全族三百七十二口，无一幸免...话音未落，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在青砖上，额头瞬间渗出鲜血。
蔡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喉咙里腥甜翻涌。他踉跄着扶住桌案，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
恍惚间，蔡茂仿佛看到了江陵城的熊熊大火，浓烟滚滚中，熟悉的府邸正在燃烧，族人的哭喊声穿透了雨夜，刺痛了他的耳膜。
噗——一口鲜血从蔡茂口中喷出，染红了案头的兵书。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
三日后，蔡茂在药香中醒来。床前，蔡云双眼红肿，正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窗外，亲兵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句压低的交谈，更添几分压抑。
水...给我水。蔡茂沙哑着声音说道。蔡云连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父亲喝下。
此时的蔡茂，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他的心中已被仇恨填满，眼中再无旁物，只有那一个名字——王永！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长子蔡云跪在床前，声音哽咽。这个曾经在江陵城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想起昔日那些耀武扬威的日子，想起族中长辈的谆谆教诲，更想起那些惨死的亲人。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
蔡茂艰难地撑起身子，咬牙切齿道：既然他王氏无情，就休怪我蔡茂无义！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嘶哑：江陵已无我等容身之处，襄阳城外又有申国大军围困。我意已决——开城投降，归顺申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那些非蔡氏嫡系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佩剑。
除了几位蔡家子弟外，其余将领大多是多年追随蔡茂征战沙场的老部下。他们忠于的是邓国，而非某个世家或个人。
昔日蔡茂为大将军，率军抗敌，他们自然效命；可如今蔡茂要背叛国家，投靠敌军，这便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蔡茂扫视众人，见他们神情犹豫，强压怒火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他撑着桌案站起身，如今襄阳已成孤城，江夏援军早已被截杀，黎丘失守，江陵城内又爆发内乱，士林震动，百姓惶恐。邓国气数已尽，已至分崩离析之境，诸位何必为这腐朽王朝陪葬？
此话如一记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头。的确，自江陵动乱以来，整个邓国上下已然陷入混乱。
新君即位未稳，宗室派与世家派兵戎相见，朝纲不振，民心尽失。连普通士兵都已知晓，邓国大势已去。
帐中寂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终于，副将张允第一个单膝跪地：末将愿追随将军！这一声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众将纷纷跪倒：末将等全凭大将军做主！
蔡茂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控了局势。
待众人退下，蔡茂颤抖着取出珍藏的锦帛。他蘸墨的笔尖在空中停顿良久，最终重重落下。
写完后，他将书信郑重交给蒯植：贤侄，务必亲手交予岳飞。告诉他...蔡茂的声音突然哽咽，告诉他，我蔡茂愿为前驱，只求手刃仇人！
“是，叔父。”蒯植郑重接过信件，眼中既有悲愤，也有决意。
申军大营中，岳飞正在沙盘前沉思。烛光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容，案上摊开的军报显示江陵城已陷入内乱。
突然，亲兵来报：将军，营外有邓国信使求见！
马超皱眉道：莫不是蔡茂的缓兵之计？岳飞摇头：蔡茂虽非名将，但也不蠢。此时派人，必有蹊跷。他整了整衣冠，带进来。
当蒯植被带入大帐时，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如今形销骨立。但他仍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向岳飞深深一揖：蒯氏遗孤蒯植，见过岳将军。
蒯植？岳飞挑眉，你是江陵蒯家之人？蒯跃丞相是你什么人？岳飞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衣领上蒯氏家徽的残迹。
蒯家乃邓国四大家族之一，近年来更是权倾朝野，其影响力远超其他世家。
岳飞记得，蒯跃乃是邓国三朝元老，素以忠直闻名，却没想到其子孙竟会成为信使。
蒯植闻言，眼中泪光闪动：正是家父。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部力气，身形晃了晃才稳住。
岳飞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不知蒯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蒯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在下奉蔡大将军之命，特来向将军请降。”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皆震惊不已。岳飞亦是面色一凛，随即恢复冷静：“哦？蔡茂竟要投降？莫非江陵之战，世家派败了？”
蒯植眼中闪过一抹哀伤，缓缓道：“是的，将军。王永老贼趁夜突袭，将我四大家族在江陵的所有族人尽数抓捕，仅在下侥幸逃脱。数日前，王永公开处决我等族人……”
说到此处，这位年轻公子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跪地叩首，声音哽咽：“将军，破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蔡大将军与在下愿归顺申国，愿为先锋，助将军拿下江陵，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岳飞心中暗叹。他早闻蒯跃贤名，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的仇恨如此炽烈，让他想起自己当年从军时的誓言。但身为主帅，他必须保持冷静。
岳飞起身，亲自扶起蒯植，语气温和：“蒯公子请起，令尊为人正直，本将素有敬仰，却未曾想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扼腕。”
他顿了顿，又道：“此事重大，还需核实真假。请你暂留军中，容我派人探查详情。”
蒯植点头应允，心知岳飞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但他也清楚，真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接下来的三日，申军斥候频繁出动。当杨延昭的密报最终确认蒯植所言非虚时，岳飞立即召集众将议事。同时召见蒯植，正式商谈蔡茂投降事宜。
而沙盘上，象征襄阳的小旗被轻轻拔起，换上了申国的旗帜。
受降当日，岳飞特意命人清扫道路。当襄阳城门缓缓开启时，申军将士无不屏息。
蔡茂手持白旗走在最前，身后将领皆解甲弃兵。阳光照在这些败军之将的脸上，映出一张张复杂的面容。
“蔡茂不识天时，妄图与将军抗衡，今技穷于此，特来请降，望将军接纳！”蔡茂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坚定。
岳飞快步上前搀扶：将军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他注意到蔡茂腰间佩剑仍在，这是对降将难得的礼遇。
蔡茂突然抓住岳飞的手臂，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岳将军，蔡某别无他求，只愿城破之日，能将王永、王威二贼交于我手！周围的申军将领闻言皆按剑戒备。
岳飞沉吟片刻。他理解这种血海深仇，但更明白政治需要。最终他郑重承诺：王永、王威二人残害忠良，早失民心。此二人可交由将军处置。但其余王氏宗亲，须押往宛城，由大王裁决，不得擅动。
这个折中的方案，既安抚了蔡茂，又保全了申国的利益。
“谢将军成全！”蔡茂激动万分，重重叩首。他知道，只要能亲手复仇，其余王氏成员如何处置，已无关紧要。
襄阳城的投降，标志着邓国最后的一支精锐力量彻底瓦解。蔡茂的倒戈，不仅是军事上的转折，更是政治上的象征——邓国的统治根基已全面动摇。
岳飞望着这座曾坚不可摧的城池，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江陵城中的王永、王威，或许还在等待着一场殊死抵抗，但他们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