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醒来，头痛已经减轻，但思维依然有些混沌。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监测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通过墙上的数字时钟，我知道自己睡了大约六小时。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警卫最松懈的时候。
我慢慢坐起身，感受体内那股陌生的能量。它很微弱，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我需要谨慎使用这短暂的写入记忆能力，找准时机。
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立刻躺回床上，装作沉睡的样子。门悄然滑开，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我微微睁开眼，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秋。她没有开灯，只借着监测设备的微光行动。她走到我的床边，轻轻检查了一下我的状态，然后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我手腕上的监测装置，放在床头柜上。
我知道你醒了。她低声说，声音几乎是气音，别出声，监控有死角，但音频还在工作。
我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她。她迅速在平板上操作了几下，房间角落的摄像头红灯闪了闪，然后变成了稳定的绿色。
我把监控切换到循环播放，但只有十分钟时间。她急促地说，听着，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沈明辉不只是想重置记忆，他打算用记忆共振器创造一个全新的集体意识，由他主导。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谨慎地问。
小秋咬了咬嘴唇：因为我不是他的同谋，而是他的囚犯。这六年来一直如此。
她迅速卷起左臂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金属环：这不只是装饰品，而是控制装置。如果我试图逃跑或者使用能力违抗沈明辉，它会释放神经毒素，足以在三十秒内致命。
我仔细观察那个金属环，确实看到了微小的注射装置。这解释了她为何明知沈明辉的计划危险却仍然配合。
为什么现在冒险来见我？
因为今天我看到了计划的最后阶段。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三天后，沈明辉将在全球范围内启动记忆锚2.0协议。他利用过去两年投放的各种睿智产品，已经在全球超过三亿人体内植入了纳米记忆受体。一旦启动，这些人将成为最初的记忆节点，通过人际接触不断扩散影响范围。
这不可能成功，我摇头，技术上一定有限制。
有限制，但沈明辉找到了解决方案——你和我。小秋苦笑，我的写入能力加上你的读取能力，通过记忆共振器放大，理论上可以影响全球所有已植入纳米受体的人。他称之为记忆奇点。
我感到一阵寒意：他打算怎么使用我们的能力？
强制提取和植入。小秋的眼中闪过恐惧，明天他会尝试通过药物和设备增强你的能力范围，让你能同时读取多人记忆。如果成功，后天就会对我进行类似实验。然后，在第三天
把我们连接到记忆共振器上，完成他的计划？我接过她的话。
小秋点点头：每个人都会保持自己的核心人格，但关于历史、社会、价值观的记忆将被重写。沈明辉称之为和谐统一，但实际上...
是彻底的思想控制。我冷声道，必须阻止他。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小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通讯器，塞到我枕头下，这是经过加密的短程通讯装置，可以突破基地的信号屏蔽，但只能用一次，信号持续不超过三十秒。
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在这里被囚禁六年，有足够时间理解这个基地的每个系统。她轻声说，虽然无法摆脱手环，但在某些小事上我有自己的办法。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小秋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只是见过，楚临川。我们曾经很熟悉。
什么意思？
后天你就会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手表，表情紧张，时间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夏冬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暗部总部，为什么问这个？
他是关键。小秋急切地说，夏冬的能力不只是预见未来，他能感知并干扰记忆波，这是沈明辉真正害怕的能力。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并想办法把他带到这里来。
带他来这个危险的地方？我难以置信，这太冒险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小秋压低声音，只有夏冬才能干扰记忆共振器，创造足够的混乱让我们逃脱。
监控摄像头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小秋脸色一变：时间到了，装睡！
她迅速调整我的被子，拿起平板做最后的操作，然后快步走向门口。在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用口型说了句什么，但我没看清。
门关上后，我静静地思考着刚才的对话。小秋说的是真话吗？我们真的曾经熟悉？而夏冬的能力真如她所说那么关键？
我轻轻摸向枕头下的通讯器，这是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必须谨慎使用。但首先，我需要更多信息，特别是关于记忆共振器的详细数据。
第二天早晨，沈明辉准时出现在我的房间，身后跟着两名保安和一队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睡得好吗？他假装关切地问。
托你的福，做了很多噩梦。我冷冷地回答。
沈明辉笑了笑：希望今天的体验能改善你的睡眠质量。我们要进行一些能力增强实验。
我被带到一个新的房间，比医疗室大得多，中央是一台形似MRI但更加复杂的大型设备。周围墙壁上嵌满了各种监测仪器，几名研究员正在调试参数。
这是记忆增幅舱，沈明辉介绍道，专为增强你的能力设计。通过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刺激大脑相应区域，理论上可以将你的读取范围从单一物体扩展到整个房间。
听起来很危险。我评论道，暗自观察房间的布局，寻找可能的弱点。
科学进步总伴随着风险。沈明辉毫不在意，别担心，我们做过充分的计算机模拟。成功率超过78%。
那失败的22%呢？
大脑损伤，永久性的。他坦率地说，但我相信你不会失败。毕竟，你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我被要求躺进增幅舱，头部固定，四肢被束缚带固定。透过舱体透明的上盖，我能看到研究员们紧张的表情。
小秋站在控制台旁，面无表情地操作设备，但当她的目光与我相遇时，轻微地点了点头，一个无声的信号。
实验开始，递增式记忆增幅程序启动。沈明辉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
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响起，我感到头皮下传来微弱的刺痛，就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同时流过大脑。起初还能忍受，但随着强度增加，疼痛变得越来越剧烈。
脑电波开始变化，记忆中枢活跃度上升30%。我听到一名研究员报告。
继续增加强度，目标是50%活跃度。沈明辉命令道。
疼痛再次加剧，我感到意识开始模糊，但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了，我似乎能感知到舱体本身的记忆，不只是接触点，而是整个舱体。更神奇的是，这种感知迅速扩展，逐渐覆盖了整个房间。
各种物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意识：控制台记录了无数次实验数据，墙壁见证了研究员们的争论，地板保留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活跃度达到45%！研究员兴奋地喊道，他做到了！
继续增加！沈明辉的声音充满狂热，我要看到60%！
疼痛已经难以形容，我感到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鼻血，大量的鼻血。但与此同时，我的感知范围仍在扩大，甚至穿透了墙壁，延伸到周围的房间...
突然，我读取到了一段特别清晰的记忆，小秋站在控制台前，偷偷调整了某些参数，降低了安全锁定。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给我创造机会！
血压急剧上升，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一名研究员惊慌地喊道。
忽略警告，继续增加！沈明辉坚持。
但博士，这已经超出安全值！
我说继续！
疼痛达到了顶峰，我感到自己就要崩溃了。但就在这一刻，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我集中全部意识，将那股写入记忆的能量引导向增幅舱的控制系统，尝试写入一段错误指令。
这是一场豪赌，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奏效了！
控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整个增幅舱开始剧烈震动。
系统崩溃！紧急停止！研究员们惊恐地喊道。
怎么回事？沈明辉怒吼，立即修复！
无法修复，系统拒绝响应！舱体能量过载，有爆炸风险！
混乱中，小秋迅速行动，按下紧急开启按钮。增幅舱的盖子弹开，束缚带自动松开。我抓住这个机会，强忍剧痛跳出舱体，一把抓住旁边的消防器材砸向最近的控制台。
电火花四溅，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紧急照明提供微弱的红色光线。警报声响彻整个区域，自动喷淋系统启动，冰冷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中。
抓住他！沈明辉在混乱中大喊。
两名保安冲向我，但他们在湿滑的地面上行动不便。我敏捷地闪避，抓起一把椅子迎面砸向第一个保安，然后借力滑向第二个，一记膝撞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封锁所有出口！沈明辉命令道，同时退向门口。
我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逃生路线。小秋在混乱中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假装被推倒在地。在跌倒的瞬间，她巧妙地踢向墙边的一个通风口盖板，将它踢松了。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趁着更多保安冲进房间的空隙，我猛冲向那个通风口，用力踹开已经松动的盖板，迅速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我只能靠应急灯的微光和本能前进。背后传来沈明辉愤怒的咆哮和保安的脚步声，但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
我在管道中爬行了大约十分钟，终于找到一个向下的分支。顺着垂直管道小心滑下，我来到了一个看似废弃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堆满了旧设备和文件箱，灰尘厚重，显然很少有人来这里。我迅速翻找，在一堆废旧实验服中找到了一件尺寸合适的白大褂和一副眼镜，简单的伪装总比没有强。
穿戴整齐后，我摸向枕头下塞进口袋的通讯器。现在正是使用它的最佳时机，但在联系暗部前，我得先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并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
小心翼翼地打开储藏室的门，外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似乎是基地的某个较老的区域。走廊尽头有个标示着旧档案室的门。
我迅速闪进档案室，锁上门。这里比我想象的大得多，满是金属档案柜和老式电脑终端。
我启动一台看起来还能工作的终端，输入了我在读取增幅舱时获得的管理员密码。令人惊喜的是，密码依然有效。
迅速浏览资料，我发现这是存储早期实验数据的系统。我搜索记忆物质项目，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一系列加密文件。
来吧，告诉我些有用的东西...我低声自语，尝试破解加密。
突然，某个文件名引起了我的注意：【S计划：记忆重塑与社会重构】。我点开文件，输入密码，屏幕上显示出一段视频记录。
视频中，六年前的沈明辉正在向一群面容模糊的人演讲：
...记忆重塑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目标是创造一个无冲突的集体意识。想象一下，人类摆脱了民族、文化、宗教的隔阂，实现真正的大同。这需要牺牲个体的自由意志，但从长远看，这是人类唯一的生存之路...
视频中的某个面孔突然变得清晰，赵文韬！他坐在听众席中，表情严肃地听着沈明辉的讲解。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赵文韬与沈明辉认识？他参与了早期的记忆物质项目？这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继续浏览，我找到了更多文件，包括当年实验志愿者的名单和资料。正如沈明辉所说，共有九名志愿者参与了最终实验，其中我排在第三位。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名单的第一位赫然写着：【志愿者A1：秋雨，女，21岁，学生】，旁边的照片正是小秋年轻时的样子。
再往下看，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志愿者A1与B3情感关联过高，记忆隔离处理完成。建议：后续实验中减少直接接触。】
B3，那是我的编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我和小秋曾经认识，甚至可能关系密切，但这段记忆被人为删除了？
没有时间细想，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急促，外面传来大批人员奔跑的声音。他们正在搜查每个房间。
我迅速关闭终端，躲到档案柜后面，掏出通讯器。现在必须联系暗部，无论结果如何。
启动通讯器，我迅速输入暗部的紧急频率。几秒钟的静电噪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临川？是你吗？是林小雨的声音。
听着，时间不多，我急促地说，睿智基地位于城东郊外废弃军事设施地下，沈明辉计划三天后启动全球记忆重构，已有三亿人被植入纳米受体。他需要我和另一个能力者完成最后一步。通知赵文韬启动最高级别紧急协议，但要小心...
临川，信号很弱，你说什么？重复一遍关于赵文韬的部分。林小雨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说赵文韬可能与此事有关！我在旧档案中发现他参与了早期实验！小心
通讯突然中断，同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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