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档案室里，朱砂在黄纸上划过，留下一道流畅的暗金纹路。
李垣指尖微光一闪，一张新符完成。
他随手一抛，符纸精准地贴在墙角一堆刚薅来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麻袋上——那是丹鼎司的“防火演习备用药材”。
“师兄…”藿藿抱着那个“嗡嗡”震动的马桶搋子（尾巴在里面抗议），小鼻子嗅了嗅，“这…这是丹鼎司的‘玉髓灵芝’味儿？好贵的！你…你又去‘演习’了？”
“防火演习，药材熏烟，效果最佳。”李垣面不改色，又拿起一张空白符纸，“药香驱邪避秽，理论扎实。”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股…药香味儿？
和工造司公输师傅的暴躁砸门截然不同。
门开。
一位身着素雅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透着审视。
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小玉算盘的丹鼎司弟子。
丹鼎司医士，白术。以精打细算、锱铢必较闻名罗浮。
“李判官，”白术拱手，声音平和，
“叨扰了。近日丹鼎司库房清点，发现几味珍稀药材损耗…异常。听闻十王司近日防火演习频繁，所用‘熏烟材料’，似乎…出自鄙司？”
来了！李垣心里门儿清。薅羊毛薅到炼丹的头上了。
他脸上瞬间堆起“惶恐”：“哎呀！白先生！您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他侧身让路，顺手把桌上刚画好的一沓符纸扫到角落，用块破布盖住——布下盖着的正是几块工造司的“金刚门板”碎片。
白术步入档案室，目光如温和的手术刀，扫过堆积如山的“废料”（盖布下露出的金属光泽）、墙角散发着药香的麻袋、藿藿怀里那个不断震动的马桶搋子…最后落在李垣那张“诚惶诚恐”的脸上。
“李判官，”白术微笑，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身边弟子捧着的玉算盘，
“‘玉髓灵芝’三株，‘九叶还魂草’五钱，‘千年寒潭冰晶’十颗…皆是炼制续命金丹的主材。不知贵司防火演习，需要如此名贵的药材‘熏烟’？这烟…怕不是能熏出个长生不老来？”
算盘珠子随着他的话语，“噼啪”轻响，仿佛在计算每一丝损耗的价值。
空气有点安静。
藿藿抱着搋子，大气不敢出。尾巴的震动都小了些。
李垣一拍大腿，满脸“恍然大悟”加“痛心疾首”：“哎呀呀！误会！天大的误会啊白先生！”
他几步冲到墙角，一把掀开盖着药材麻袋的破布（顺便把旁边盖着工造司“废料”的布又往下拉了拉）。
“您看！这些！都是演习后的‘废弃药渣’！”他抓起一把干枯扭曲、灵力尽失的草根和碎冰，
“演习嘛，讲究真实！我们模拟的是‘岁阳火气失控焚烧药田’的极端情况！这药效，必须烧透！烧干！才能检验防火符的极限耐温性能！”
他拿起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指着上面焦黑的痕迹：“您看！这就是证据！为了仙舟防火安全，这点药材损耗，值！”语气斩钉截铁，充满奉献精神。
白术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更深了：“哦？岁阳火气失控？烧药田？”他踱步到李垣的操作台前，手指捻起一点散落的、闪着暗金色泽的朱砂粉末。
“这‘墨玉火麟砂’，也是演习耗材？此物性烈，遇火则爆，通常用于…炼制攻击性法器或绘制高阶爆破符箓。防火演习用它做‘燃料’，李判官…不怕把绥园炸上天？”
轰！
档案室外，绥园方向恰在此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地面微震！
像是配合演出。
李垣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点“骄傲”：“白先生果然慧眼！这正是演习的高潮部分——模拟‘岁阳核心意外爆炸’！您听！这动静！多逼真！全靠这‘墨玉火麟砂’营造效果！安全可控！绝对安全！”他拍着胸脯保证，顺手往自己胸口贴了张“金刚符”——防拍太用力内伤。
白术看着李垣胸口那张新贴的符，又看看窗外爆炸余韵的方向，温和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他捏着那点朱砂粉，指节微微发白。
“逼真…确实逼真。”他声音依旧平稳，但玉算盘的珠子“噼啪”声急促了些，
“那敢问李判官，演习消耗的‘墨玉火麟砂’数量，可有详细记录？损耗几何？”
“有！必须有！”李垣答得飞快，转身就在他那堆满“防火演习报告”的桌上翻找。
哗啦啦！
他抽出厚厚一沓文件，最上面赫然是《十王司与工造司深度合作开展防火演习暨食堂菜谱改良建议的联合报告（最终版）》。
“您看！”李垣翻到中间某页，指着一段密密麻麻的数据，“附录三：演习特殊燃料（墨玉火麟砂）消耗统计表！精确到‘钱’！还有模拟爆炸当量计算！符咒承受力曲线图！附带…呃…爆炸对食堂包子蒸笼气压影响的补充说明！”
报告纸上，各种复杂图表交织，旁边还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包子图案。
白术：“……”
他身后的弟子，算盘珠子都忘了拨，一脸呆滞。防火演习报告…研究包子蒸笼气压？
“白先生？”李垣一脸“诚恳”地凑近，“数据详实吧？这演习，我们十王司是认真的！每一分资源，都用在刀刃上！都是为了罗浮百姓的防火安全啊！”
他顺手把报告塞给白术，“您拿回去慢慢研究？有什么防火需求，尽管提！我们丙下档案室，全力配合丹鼎司演习工作！”
白术捧着那沓散发着油墨和…疑似葱花味的报告，看着上面天书般的图表和包子，再看着李垣那张写满“赤诚”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僵。
“李判官…有心了。丹鼎司的药材…防火演习，用得其所便好。”
他收起报告（没再看一眼），对弟子挥挥手：“走吧。莫要耽误李判官…演习善后。”
转身离去，青衫背影，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算盘珠子都没了声响。
门关上。
藿藿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师兄！白先生刚才笑得好可怕…还有那算盘声…”
“这叫专业素养。”李垣淡定地坐回椅子，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防火演习，利国利民。他懂。”
他拿起桌上刚用“玉髓灵芝”粉末调配好的新朱砂，蘸了蘸，继续画符。暗金纹路在符纸上流淌，隐含着强大的防护之力。
嗖！
一道小小的、电光缭绕的身影，突然从档案室通风口窜了进来！
是白露！持明族的小龙女！她鼓着腮帮子，头顶龙角“噼啪”闪着细小的电弧，手里还抓着一把焦黑的药草！
“李垣！”白露气呼呼地跺脚，龙尾巴啪啪拍地，“我的‘雷纹草’试验田！是不是你防火演习的‘流火’烧的？！我刚培育的新品种！”
李垣笔尖一顿，看着气成包子脸的小龙女，又看看窗外绥园方向。
他露出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
“白露大人，这绝对是演习中的意外！岁阳火气难控，流火四溅…这样！”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刚画好的、电光流转的紫色符纸，
“这张‘避雷引电符’，就当演习事故的补偿！贴田里，保证下次就算天雷劈下来，也伤不了您的宝贝草！”
白露狐疑地接过符纸，感受着上面精纯的雷属性能量，小脸上的怒气消了点。“真…真的？”
“童叟无欺！防火防雷防岁阳，专业品质！”李垣拍胸脯（金刚符微闪），“演习嘛，意外难免，重在安全！稳字当头！”
白露看看符，看看李垣“真诚”的脸，又看看窗外。
“哼！下次演习离我的田远点！”她抓着符纸，化作一道电光，“滋啦”一声又从通风口窜走了。
档案室重归“平静”。
李垣美滋滋地喝了口茶。
“搞定。”他弹了弹桌上刚画好的另一沓符——那是用“九叶还魂草”汁液画的“回春续命符”。
“丹鼎司疑符耗？防火演习忙啊！”
深藏功与名。
十王司第一苟王，今日依旧…稳得让丹鼎司算盘珠子都打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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