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贸最后的尊严被彻底碾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我不信!”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双眼瞬间血丝密布,直勾勾地锁死了赵衡,眼珠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赤红。
“老子非宰了你个杂种不可!”
邢贸从地上暴起,双手攥紧战刀,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狠狠灌入刀锋,裹挟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劈赵衡面门!刀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周遭的士兵骇然失色,慌忙后退,转眼间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衡却连腰刀都懒得拔。刀风及顶的刹那,他身形鬼魅般微侧,冰冷的刀刃堪堪擦着他的发梢落下,重重劈进地面,溅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嘶——!”众人抽气未定,赵衡已如影子般贴到了邢贸胸前。
邢贸全力一刀落空,去势已尽,胸口门户大开!赵衡手肘如铁,毫不留情地狠狠撞在他右手腕上!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爆开。
“呃啊——!”钻心的剧痛从手腕炸开,瞬间席卷整条臂膀,邢贸面孔扭曲,惨嚎中战刀脱手飞出,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赵衡紧跟着一记凶狠的扫堂腿。
砰!烟尘腾起,邢贸像条破麻袋般重重摔在地上,狼狈地蜷缩成一团。
从气势汹汹到一败涂地,不过眨眼工夫。
校场死寂。士兵们望着负手而立的赵衡,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太强了!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衡弯腰,捡起邢贸那把战刀。刀锋森冷,映着日光,寒气逼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军中比试,死伤无怨,只待他手起刀落,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邢贸瘫在尘土里,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眼中一片死灰。他闭上眼,哑着嗓子道:
“要杀便杀!随便!”
赵衡却笑了。他没有挥刀,反而倒转刀尖,弯腰拾起旁边被丢弃的刀鞘。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到邢贸身边蹲下,目光精准地落在那人的右肋下——几天前,邢贸正是从这里,在囚车旁给了他狠狠一击。
赵衡手臂猛地发力!
噗嗤!
刀鞘结结实实捅进了肋下软肉。
“嗬——!”邢贸痛得虾米似的弓起身体,冷汗如瀑布般涌出,全身剧烈颤抖。这一下不要命,却能让人疼进骨头缝里。
赵衡俯下身,声音压低到只有彼此能听清:
“那次你用刀鞘捅我一下,今天,我还你一下。”
“从今往后,我们两清。”
“若再有下次……”他语气骤然冰封。
“就不是刀鞘这么简单了。”
说完,赵衡松手起身。他随手将战刀和刀鞘丢在邢贸身旁,如同扔掉一件垃圾,再未多看一眼。
他转身走向高台,朝陈雄抱拳,声音清朗:“将军,比试结束。”
校场静得只听得见心跳。士兵们被彻底镇住:不取性命,却比杀人更慑人心魄!
赵衡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但留有余地。
挑衅者,唯死路一条!
这样的手段,比起纯粹的武力,更让人心底发寒。
高台上,陈雄眼底精光爆闪。他本以为赵衡要么要命,要么践踏尊严,却万万没料到是这样。
有勇!有谋!行事利落!更有股……说不出的气度!
这小子不是只能冲杀的莽夫,是个帅才!
“好!好一个恩怨两清!”陈雄猛地一拍栏杆,放声大笑。
“赵衡,老子认你这个百夫长!”
他大手一挥,洪声道:“来人!给新百夫长的赏赐抬上来!”
陈雄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收了尾。
经此一战,赵衡的名字响彻秋水关。
他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废皇子,亦非初来乍到的罪民。众人眼前唯有这位箭术通神、马术超绝、搏杀狠厉的强者!
死士营近三百罪民望着他,眼中已不是敬畏,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在他们心里,赵衡便是能引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是挣脱枷锁的唯一可能!
就连那些原本看热闹的老兵,此刻也收起轻视,目光复杂交织着震惊、忌惮,以及对强者纯粹的尊重。边关之地,实力至上!
高台上,陈雄冷冽的目光扫向瘫软如泥的邢贸。
“至于你……”陈雄声音冰寒,“挑战失败,以下犯上,本该处死。但赵百夫长既说恩怨两清,老子就饶你一条狗命。”
邢贸眼中刚掠过一丝庆幸,陈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传令!原什长邢贸,即刻降为士卒,划归赵衡百夫长麾下!违令者,斩!”
军令一出,全场哗然!这惩罚,比死更难受。
将心高气傲的老兵痞贬为士卒,再塞到刚惨败于其手的仇人帐下听令。这不仅是夺其身份,更是践踏其尊严的极致羞辱!邢贸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邢贸一声绝望呻吟,竟直接气晕过去。
陈雄冷哼一声挥手:“拖下去!”
两名亲兵上前,如拖死狗般将邢贸拉走,校场恢复平静。
解决了邢贸,陈雄脸上寒冰融化,热情笑容浮现。他走下高台,重重拍了拍赵衡肩膀,朗声宣布:“来人!将百夫长的赏赐带上来!”
两名强壮的亲兵应声而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走上校场。
瞬间,不少士兵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女人穿着沾满污泥草屑的破烂囚衣,长发散乱遮面,脸上污垢让人辨不清容貌。
然而那份狼狈之中,她的身形异常高挑挺拔,即使被粗绳捆缚,脊梁仍旧挺直如青松。
她被亲兵粗暴推至场中,踉跄了一下却咬牙站稳。
女人猛地抬头,散乱发丝下露出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哀求,唯有浓烈恨意和野兽般的倔强。她死死瞪向高台上的陈雄,随后又将充满敌意的目光刺向赵衡。
赵衡平静打量着。虽面目模糊,骨相身段倒是不差。可“战利品”、“赏赐”的身份让他瞬间兴致全无。
人,岂是物品?
他正欲开口婉拒,陈雄却再次拍他肩膀,压低声音道。
“别看现在跟泥猴似的,我敢打包票,洗刷干净不比京城花魁差。”
“这可是个硬骨头,刚送来那晚,两个不长眼的痞子想占便宜,一个耳朵差点被她咬掉,另一个差点断了命根子!”
“知道你肯定喜欢这样的,专门给你留着,慢慢调教。”
赵衡心中明了。
这既是赏赐,也是认可、拉拢与试探。
拒绝,等于当众削陈雄面子。
在这军营,不懂和光同尘的孤臣寸步难行。
念头压下,他点点头,只对亲兵淡淡道:“松绑。”
亲兵有些犹豫:“百夫长,这女子烈性,万一……”
“我说,松绑。”赵衡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