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裂缝下的大明王朝 > 第12章 流言如雪 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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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林党的弹劾奏折像雪片一样飞进皇宫,通政司的官吏抱着成摞的奏章,手指被纸页边缘割出细痕,墨迹在指尖晕开一片青黑。

左光斗跪在太和殿的金砖上,花白的胡须沾着泪珠,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陛下!通州私造军械,屯聚流民五万余众,李破那竖子竟让护卫队喊‘枪为己握,保家卫国’的口号,这等私兵只知有将、不知有君,不是谋反是什么?”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言官,个个脱了官帽,额头在金砖上磕得青肿,渗出血珠:

“徐文静一介女子,竟敢与英国公府私相授受,更胆大包天教张嫣娘娘简体字——

那简体字拆得‘国’无点、‘君’失口,分明是要乱我大明纲常!臣等愿以死谏!”

朱由校正把玩着张世泽送来的线膛枪管,手指摩挲着螺旋形的膛线,触感粗糙却带着一种精密的力量。

他头也没抬:“左爱卿见过能亩产千斤的反贼吗?”突然将枪管往龙案上一放,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言官们齐齐噤声,

“朕昨天刚去了通州,看见流民把‘皇庄’二字刻在扁担上,看见军户的孩子捧着土豆笑得露出豁牙。

你们呢?除了会哭,会拿盐商的银子写弹劾,还会做什么?”

屏风后的客氏捏着素色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帕角被绞出褶皱。她刚收到消息,自己安插在皇庄的管事被徐文静杖责了二十板,打得皮开肉绽,理由是“克扣流民口粮三石”。

“陛下,”她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却藏着淬毒的针,

“外面都在传,徐姑娘给张裕妃讲《几何原本》时,竟说‘天地万物皆平等,君臣亦在其中’……这要是传到宗室王爷耳中,怕是要不依呢。”

“平等?”朱由校突然笑了,拿起案上的土豆抛了抛,圆滚滚的果实撞在龙案上发出闷响,

“朕和流民都要靠这东西活命,这难道不是平等?总比某些人拿着俸禄,看着百姓饿死在路边强!”

他目光如刀扫过左光斗,“查盐商的案子,你查了三个月,查出个啥来了!倒是杨立武查出,你门生收了盐商三千两白银,给假税票盖了吏部的朱印!胆大包天!”

左光斗脸色煞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后背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知道这事瞒不住,却没想到陛下会当众点破。

人群里的李邦华突然出列,捧着本蓝布封皮的账册:“陛下,臣有铁证!”账册边角磨损,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

“这是山西盐商王霖的密账,里面记着给东林党言官的‘笔墨费’,光是左大人府上,每月就有五百两!”

账册被内侍传到朱由校手里,他没看,直接扔给魏忠贤:“念!”

魏忠贤尖着嗓子念起来,每念一个名字,底下就有个言官瘫软在地。

念到左光斗时,老御史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李邦华,指甲抠向对方的脸:“你污蔑我!是通州那伙妖人让你做的!”

侍卫们蜂拥而上按住他,左光斗的官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内衣——那是他特意穿来装清廉的道具。

朱由校看着这场闹剧,突然觉得厌烦:“把他拖下去,禁足府中!再敢妄议通州,斩!”

演武场的比试定在三日后,却比预期多了几分血腥气。

刘小峰带来的“天启一式”步枪摆在红布上,黑沉沉的枪管泛着冷光,枪托处还沾着没擦净的铁屑,那是车床加工时留下的痕迹。

张世泽领着三十名护卫队员,穿着改良的半身甲,甲片上用红漆画着十字准星——这是徐文兵定的标识,说是“瞄准敌人,更要瞄准本心,不可滥杀”。

队列里的王虎紧握着步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昨天他那瘸腿的老爹,被东林党豢养的地痞打断了腿,就因为在街头唱了杨立武编的“东林党,吃盐香,百姓饿断肠”的民谣。老头躺在窝棚里,嘴里还念叨着“要看着新枪杀鞑子”。

“陛下驾到!”

朱由校骑着匹白马,身后跟着魏忠贤和张维贤。他翻身下马,拿起步枪掂量着重量,突然问:“这玩意儿,能打穿后金的铁甲?”

“能。”李破指向百米外的靶子——那是用三层铁甲叠成的,边缘还留着箭簇的凹痕,“不仅能打穿,还能在三百步外,打中鞑子的眼睛。”

左光斗被押在观礼台的角落里,听见这话突然狂笑,笑声尖利如枭:“吹牛!若真有这般神物,为何上个月抚顺关的士兵还在用鸟铳?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

李破没理他,对张世泽点头:“试射。”

三十名队员同时举枪,枪托抵肩的动作整齐划一,枪身与地面呈三十度角,那是徐文兵反复校准的最佳射击角度。

王虎盯着铁甲靶,眼前仿佛浮现出老爹淌血的腿,浮现出去年被后金掳走的妻儿,手指扣紧了扳机。

“放!”

枪声齐鸣,硝烟像白雾一样散开,带着刺鼻的硫磺味。报靶的士兵飞跑回来,手里举着的铁甲靶上,赫然是三十个通透的弹孔,阳光从孔中穿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朱由校的眼睛亮得惊人,突然拔出身侧的腰刀,一刀劈在旁边的案几上,木屑飞溅:

“传旨!内帑银二十万两,全拨给通州!工部的铁匠,户部的粮官,但凡通州要的,谁敢克扣,斩!”

魏忠贤躬身应旨,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狠。他刚收到密报,山西盐商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了辽东,要联合后金“清君侧”,

而左光斗的门生,正在给他们绘制通州的布防图。更要命的是,他安插在演武场的三个人,此刻该动手了。

演武场的风突然变了向,把硝烟吹向观礼台。左光斗被烟呛得剧烈咳嗽,却死死盯着那些护卫队员——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狠劲,仿佛一群饿狼,正盯着猎物的喉咙。

“妖术……都是妖术……”他喃喃着,突然瞥见观礼台西侧的柳树后,三个穿着侍卫服的人影正悄悄摸出短铳。

那不是大明的制式武器,枪管短粗,是后金奸细常用的“手炮”!

几乎同时,李破也发现了异常。那三人的步伐沉而不稳,腰间鼓鼓囊囊,眼神瞟向朱由校的方向,绝非寻常侍卫。

“护驾!”他嘶吼一声,猛地扑向朱由校,将皇帝按在身下。

“砰砰砰!”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片,铅弹擦着李破的后背飞过,打在龙旗上,丝绸被撕裂的声音刺耳惊心。

其中一人竟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嘴里喊着生硬的汉话:“杀了朱由校!”——是被盐商买通的佛郎机雇佣兵。

张世泽反应极快,抬手一枪打中那西洋人的胸口,弹孔处喷出的血溅在青石板上。

另两人刚要装弹,就被护卫队员的步枪打成了筛子,其中一个倒下时,怀里掉出块狼头令牌——果然是后金奸细!

左光斗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突然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盐商给的,说若事不成,就让他“死谏”,留下忠名。他刚要刺向自己的喉咙,就被侍卫死死按住,匕首“当啷”落地。

朱由校从李破身下爬起来,脸色铁青,指着左光斗:“想死?没那么容易。把他扔进天牢,让他看着通州的新枪,怎么把后金打回老家!”

夕阳西下,演武场的铁甲靶被夕阳染成血色。李破看着地上的弹壳和三具尸体,突然对徐文静说:“东林党和后金勾搭上了,这只是开始。”

徐文静点头,望向辽东的方向。那里,后金的铁骑正在集结,而山西盐商的粮车,正悄悄驶向他们的营地。

血腥味,已经顺着风,飘到了通州的上空,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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