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通州的医帐里。
徐文静正给他换药,镊子夹着棉球,动作轻得像羽毛。“疼吗?”她轻声问,眼里带着关切。
“不疼。”曹变蛟咧嘴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徐姑娘,我立了功吗?我觉得我应该是立功了吧,我至少救了小马一命啊!”
“立了大功。”
徐文静把一枚用铜片做的徽章别在他的枕头上,上面刻着交叉的步枪和匕首,“这是‘夜不收勋章’,周队长特意让我给你做的。”
曹变蛟摸着徽章,突然想起什么:“马大哥呢?”
“在外面罚站呢。”徐文静笑了,“秦将军姐姐说他没看好你,让他在帐外站两个时辰。”
帐外的太阳有点烈。马祥麟笔直地站着,独眼里没有丝毫抱怨。
秦良玉就站在他对面,手里的虎头枪戳在地上,枪缨垂着,像凝固的血。“知道错在哪了吗?”
她问。
“不该让变蛟受伤。”马祥麟的声音很沉。
“错。”
秦良玉的枪尖猛地抬起,指着他的胸口,“你错在把他当累赘。
夜不收不是一个人逞能,是要让弟兄们都活着回来。
你爹当年带白杆兵,从不让一个人掉队,你连这点都没学会!整天想着那个什么?
嗯,对,李破他们说的个人英雄主义!”
马祥麟的头低了下去。他想起曹变蛟替他挡刀的瞬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那不是害怕,是愧疚。
此时的山海关,皇太极收到了粮队被劫的消息。
他把密信捏成一团,狠狠砸在桌上:“一群废物!连条粮道都守不住!”旁边的范文程小心翼翼地说:“汗王,通州的火器太厉害,不如先撤兵,等摸清了底细再……”
“撤?”皇太极的眼睛红了,“朕带三万骑兵来,连锦州的边都没摸到,就因为几个毛孩子撤兵?
传旨,让阿济格带五千精锐,去端了那伙夜不收的老巢!
火绳枪这武器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哼!”
说完话之后,黄台极一脚就踢翻了案桌。
等人走了以后,范文程只好慢慢的收拾一下。
唉,汉人的火器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通州那伙人?
唉,在大明京师的细作人数还要加强呀!
消息传到通州时,朱由校正在工学院看学生造迫击炮。
听到后金要报复,他放下手里的图纸,对秦良玉道:“朕给你五千教导军,能不能让鞑子知道,大明的土地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
秦良玉单膝跪地,虎头枪顿地有声:“臣请战!”
三天后,阿济格的骑兵出现在山海关以东的平原上。这五千人是后金的精锐,个个骑着战马,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阿济格勒住马,看着远处的黑松林,冷笑:“不过是些打游击的鼠辈,今天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铁骑!”
他不知道,黑松林里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周遇吉的夜不收在林间穿梭,用步枪精准地收割着落单的骑兵;
曹文诏的骑兵连则绕到了侧翼,手里的马枪上了刺刀,随时准备冲锋;
最狠的是秦良玉的白杆兵,他们推着十门迫击炮,炮口对准了平原中央——那里是阿济格的主力所在。
马祥麟和曹变蛟也在阵中。曹变蛟的伤还没好,却非要跟着,手里握着新领的步枪,枪托磨得发亮。
马祥麟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等会儿听我命令再开枪,不许逞强,上次我们闯祸了,你受了重伤我被罚。”
曹变蛟点头,眼睛却盯着远处的骑兵,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战斗在正午打响。阿济格的骑兵像潮水般冲向黑松林,却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得人仰马翻。
“轰轰轰!!!!”
“轰轰轰!!!”
迫击炮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抖,开花弹在空中炸开,碎片像雨点般落下,把冲锋的队形撕得七零八落。
“冲!”周遇吉的吼声在林间回荡,夜不收们从树后闪出,步枪齐射,子弹像长了眼睛,每一发都能放倒一个鞑子。
“啊啊啊!!!”
“混蛋!!!”
马祥麟瞄准了一个举旗的巴牙喇,独眼里的准星稳稳套住对方的胸口,扣动扳机——旗帜应声而倒,后金骑兵顿时乱了阵脚。
“大人,不好,汉人的火器太厉害了,不如我们先退下去吧?”
阿济格又惊又怒,挥刀砍翻了两个后退的士兵:“给我杀进去!谁拿下带头的,赏牛羊百头!”
鞑子们疯了似的往前冲,终于突破了火力网,杀进了松林。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肉搏——
周遇吉的步枪没了子弹,就用枪托砸;曹文诏的马刀砍卷了刃,就抱着鞑子滚下山坡;
马祥麟的短铳打光了子弹,他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与扑上来的鞑子缠斗在一起。
独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密,他想起母亲说的“活着回来”,每一刀都劈得又快又狠,既要护着身后的曹变蛟,又要盯着周围的动静。
曹变蛟的伤口被震得发疼,却死死攥着步枪。他看见一个鞑子举刀要砍马祥麟的后背,想也没想就扣动了扳机——
子弹从那鞑子的咽喉穿过,他自己却因后坐力摔倒在地。马祥麟回身扶住他,刚想说什么,就见阿济格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刀风带着一股腥气,直逼面门。
“小心!”秦良玉的吼声穿透了厮杀声。她策马赶来,虎头枪如灵蛇出洞,精准地挑开阿济格的大刀。
两马交错的瞬间,她的枪尖划破了对方的臂甲,火星溅在阿济格脸上,惊得他勒马后退。
“秦良玉?!”
阿济格又惊又怒,“你个女流之辈,也敢拦我?大明朝没有男人了吗?”
秦良玉勒住马,枪尖斜指地面,甲片上的血迹顺着枪缨滴下来,在草地上洇出小小的红点。
“我白杆兵的地界,别说你一个贝勒,就是皇太极来了,也得掂量掂量!我们大明朝不是没有男人他们也一样在杀你们的人,眼睛瞎了吗?”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迫击炮再次轰鸣,炮弹落在后金骑兵阵中,炸开一片火海。
阿济格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松林里的枪声像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
他狠狠一咬牙,调转马头:“撤!”
可已经晚了。曹文诏的骑兵连从侧翼杀出,马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一把把死神的镰刀,截断了后金的退路。
周遇吉的夜不收从后方补充了弹药,从树上、石后跃出,步枪的枪口对准了慌乱的骑兵,每一声枪响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马祥麟扶着曹变蛟站起来,看着四散奔逃的鞑子,突然笑了。独眼里的光很亮,像点燃的火把。
曹变蛟也跟着笑,伤口的疼痛仿佛都忘了,只觉得手里的步枪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战斗结束时,夕阳正落在松林的树梢上。秦良玉站在山坡上,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战马,突然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她的虎头枪插在地上,枪缨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周遇吉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枚染血的勋章——那是从一个后金百夫长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刻着粗糙的狼头。
“秦将军,”他把勋章递过去,“这是他们的勋章,可在我看来,咱们弟兄身上的伤疤,才是最硬的勋章。”
秦良玉接过勋章,看也没看就扔在地上,目光扫过那些或坐或站的士兵。马祥麟正给曹变蛟包扎新添的伤口,周遇吉在清点弹药,曹文诏在安抚受惊的战马……他们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眼里却没有丝毫疲惫,只有一种打过胜仗后的明亮。
“没错,”秦良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铁与血铸的勋章,才配得上守家卫国的人。”
晚风穿过松林,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昂扬的气。
远处的山海关城楼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守护着身后的土地。而黑松林里的这些人,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不屈的眼神,正用自己的方式,给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刻下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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