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捷报传到京师时，朱由校正在坤宁宫看张嫣临摹简体字。宣纸铺在紫檀木案上，“国泰民安”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他刚拿起朱笔想圈出写得好的“安”字，魏忠贤就颠着小碎步进来，脸上堆着笑，手里的奏报却捏得发皱。
“陛下，黑松林大胜！秦将军斩敌两千，阿济格仅带百骑逃窜！”
魏忠贤尖着嗓子喊，眼角的余光却瞟向案上的字——他最恨这些“新玩意儿”，总觉得是要夺了他们这些“老规矩”的活路。
朱由校没抬头，笔尖在“安”字旁边画了个圈：“知道了。传旨，赏秦良玉白银五千两，夜不收将士各升一级。”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魏忠贤，“还有，让曹化淳把通州送来的《火器操典》抄一份，送各营将官研习，大明军队应该是变一下了。”
魏忠贤心里一沉，嘴上却应得麻利：“奴才这就去办。”转身要走，却被张嫣叫住。皇后手里捏着支铅笔——这是徐文静送的“新式笔”，笔杆光滑，比毛笔好握。
“魏公公，”张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听说东厂最近抓了不少教简体字的先生？那些人都是文弱书生，没犯什么错。”
魏忠贤的脸僵了僵，忙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不过是查些东林余党，误伤了几个良民，奴才这就放了他们。”
心里却暗骂：这些小娘们，仗着陛下宠信，竟敢管起东厂的事！
“公公，希望你不要走错路啊，我想问你，陛下他做的事，有人敢阻止么？”
他走后，朱由校放下朱笔，指尖敲着案面：“魏忠贤的爪子越来越长了。”张嫣抿了抿唇：“陛下不是说，要用方正化和曹化淳制衡他吗？”
朱由校笑了，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角楼：“是时候让他们露露面了。”
三日后的东厂刑房，方正化正踩着一个锦衣卫的脸。那锦衣卫奉命私查通州粮库，被他逮了个正着。
方正化穿着身玄色劲装，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指关节上满是老茧——他年轻时在御马监练过铁砂掌，寻常七八个人近不了身。
“谁让你来的？”方正化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带着股狠劲。锦衣卫疼得龇牙咧嘴：“是……是魏公公的意思！他说通州私藏火器，要查个究竟！”
“放屁！”方正化抬脚又碾了碾，“皇庄的账册每月都呈给陛下，火器数目写得清清楚楚，用得着你们东厂多管闲事？”
他突然听见房梁有响动，猛地侧身，一枚飞镖擦着他的耳根钉在墙上，镖尾还缠着东厂的令牌。
“有刺客！”刑房外的小太监尖叫起来。方正化却没动，盯着房梁冷笑：“魏公公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糙了。”
他突然纵身跃起，像只黑鹰扑向横梁，手里的短刀划破空气，精准地挑落刺客的蒙面布——竟是东厂的掌刑千户。
千户显然没料到这太监武功如此之高，慌乱中拔刀相迎，却被方正化一掌拍在胸口，口吐鲜血摔在地上。
“回去告诉魏忠贤，”方正化用刀指着他的喉咙，“通州是陛下的眼珠子，谁也别想动歪心思。”
与此同时，司礼监的值房里，曹化淳正对着烛光校勘《火器操典》。他穿件月白道袍，手里捏着支小楷笔，在“三段射击法”旁边批注：“与戚少保《纪效新书》中的‘鸳鸯阵’暗合，可互补长短。”字迹清秀，透着股书卷气。
魏忠贤的干儿子、秉笔太监李永贞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曹公公，这是义父给您的‘润笔费’。”锦盒里是两锭赤金，闪得人眼晕。
曹化淳没抬头，笔尖在纸上继续游走：
“李永贞，你跟着魏公公学了不少东西，唯独没学会‘规矩’二字，大明朝陛下那是天，你不看天色如何，你们想干嘛。”
他把校勘好的书稿推过去：“这《操典》是陛下亲批的，明日要发往边关。
你若想拿金锭，不如劝你义父多想想怎么帮陛下筹军饷，别总盯着那些教书先生的笔墨钱。”
李永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抓起锦盒就走，出门时听见曹化淳对小太监说：“把王承恩叫来，我教他算火药配比——这孩子心细，比某些只认银子的强。”
消息传到通州时，李破正在给周遇吉的夜不收配新式手榴弹。这玩意儿比之前的“开花弹”小了一半，却加了防滑纹路，更方便投掷。“宫里来人了。”徐文静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封信，“是曹化淳写的，说魏忠贤在查咱们的粮道，让咱们多留个心眼。”
李破掂了掂手里的手榴弹，突然笑了：“看来陛下的这两颗棋子，比咱们想的要硬气。”他转身对周遇吉道，“让马祥麟带个小队，去通州到京师的粮道上巡逻，碰见‘东厂密探’，不用客气。”
周遇吉点头，刚要走，就见徐应元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李大哥，方正化公公让人送来的，说是‘防身用的’。”布包里是两把短铳，枪管比普通的短了三寸，枪柄上刻着“卫”字，显然是特制的。
“这公公倒是个妙人。”徐文静拿起短铳掂量着，“看来魏忠贤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此时的养心殿，朱由校正看着方正化呈上的东厂密档。上面记着魏忠贤私吞盐税、安插亲信的勾当，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他突然把密档往案上一摔，吓得旁边的小太监一抖。
“传旨，”朱由校的声音冷得像冰，“让魏忠贤去皇陵守墓，东厂暂由方正化接管。曹化淳升任司礼监掌印，总理粮草军械。”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告诉他们，朕要的不是只会磕头的奴才，是能替朕把好门、守好家的人。”
夕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方正化和曹化淳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宫道上，一个一身劲装，带着锦衣卫去查封东厂刑房；一个捧着账册，直奔户部衙门。他们的脚步很快，像两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大明的官场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而通州的演武场上，马祥麟和曹变蛟正比试投掷手榴弹。两颗黑色的铁疙瘩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远处的靶区，炸开两团火光。周遇吉看着这一幕，突然对身边的士兵道：
“看见了吗？不光咱们在使劲，宫里也有人在帮咱们——这天下，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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