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接管司礼监的第三天，就撞上了硬茬。
山西盐商的总柜王霖带着十车“贡品”进了京，说是给“新掌印公公”道贺，实则想让他高抬贵手，放过私盐的案子。
贡品摆在司礼监的院子里，翡翠摆件、珊瑚树堆得像小山。
王霖穿着件紫貂皮袍，手里把玩着个羊脂玉扳指，笑得满脸褶子：“曹公公，这点薄礼不成敬意。您看那盐引的事……”
曹化淳没看那些宝贝，手里翻着杨立武送来的“盐价对比表”——
上面用红笔标着山西私盐与通州官盐的差价，每石竟差着三钱银子。“王掌柜，”他把表推过去，“通州的官盐用的是晒盐法，成本比你们的井盐低三成，凭什么你们卖得贵？”
王霖的笑僵在脸上：“公公有所不知，井盐的工序……”
“我知道。”曹化淳打断他，指着表上的数字，“你们的工序里，多了给东林党送礼的‘孝敬钱’，多了给魏公公的‘份子钱’，这些都算在百姓头上，合适吗？”
他突然提高声音，“把这些东西拉去通州，换成给流民当过冬的炭火！”
王霖脸色煞白，却不敢反驳——他刚收到消息，前几日去查粮道的东厂密探，被夜不收打断了腿，扔在官道上示众。这曹化淳看着文弱，下手比方正化还狠。
消息传到山西时，八大盐商正在平遥古城的票号里开会。
王霖的侄子王孝通拍着桌子骂：“一个阉竖也敢骑在咱们头上！叔，不如联合后金，把通州的粮道断了——没了粮食，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旁边的老盐商摇头：“后金那边刚吃了败仗，怕是靠不住。我倒觉得，该从南边下手。”他压低声音，“江南的漕运总督是咱们的人，只要他在粮船上做点手脚……”
王孝通眼睛亮了：“您是说，下毒？”
老盐商冷笑：“不用那么麻烦。冬天水浅，漕船要过黄河三门峡，只需让几个纤夫‘失手’，粮船一翻，通州的粮仓就得空一半。到时候百姓饿肚子，自然会骂那些‘妖人’误国。”
半个月后，漕运的消息传到通州。杨立武拿着急报，眉头拧成了疙瘩：“三艘粮船在三门峡翻了，说是纤夫打滑，可捞上来的船板上，有被凿过的痕迹。”他指着地图上的黄河段，“这是通州最主要的粮道，每月要过两千石粮食，断不得。”
李破正和刘小峰调试新造的蒸汽船模型——这船不用风帆，靠烧煤就能动，虽然还只能在池塘里跑，却让徐光启看得直咂嘴。“让周遇吉带夜不收去护送漕船。”李破放下模型，“再让曹文诏调五百骑兵，沿着黄河岸巡逻，碰见可疑的纤夫，直接扣下。”
徐文静却摇头：“粮道太长，防不胜防。我觉得该让曹化淳查查漕运总督——这人是东林党推上去的，跟山西盐商走得近。”
她转身对徐应元道，“你回趟宫，把这封密信交给曹公公，里面是漕运总督贪墨军粮的证据，是杨先生从旧档里翻出来的。”
徐应元领命出发，刚出通州城门，就被两个黑衣人盯上了。他想起方正化教的防身术，故意往人多的市集走，在一个拐角突然转身，手里的短铳指着对方：“你们是漕运总督的人？”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小太监有枪，愣了一下。徐应元趁机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对方的耳朵飞过，吓得他们转身就跑。他知道这事不简单，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京师赶。
此时的司礼监，曹化淳正和王承恩算粮账。王承恩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算珠打得噼啪响，比户部的老吏还快。“师父，”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这三个月的漕粮，比往年少了三成，可漕运总督报的损耗却多了五成，肯定有问题。”
话音刚落，徐应元就闯了进来，把密信递上：“曹公公，这是徐姑娘让我交的！”曹化淳拆开一看，脸色骤变——上面记着漕运总督与王霖的密会时间，还有他们分赃的账目，连哪日送了多少匹绸缎都写得清清楚楚。
“好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曹化淳把密信拍在桌上，对王承恩道，“备轿，去见陛下！”
养心殿里，朱由校正看着蒸汽船模型发呆。这玩意儿不用人划桨，就能自己动，让他想起徐文静说的“工业革命”。曹化淳进来时，他头也没抬：“是不是漕运的事？”
“陛下圣明。”曹化淳把密信呈上，“漕运总督与山西盐商勾结，故意凿沉粮船，想断通州的粮道。”
朱由校看完，突然笑了，拿起模型往地上一摔：“他们以为断了粮，朕就没辙了？传旨，让杨立武在通州开‘大明银行’，发行‘粮票’——百姓凭票领粮，盐商手里的银子，看他们还怎么买空卖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再让方正化带锦衣卫去江南，把那漕运总督给朕抓回来，当着百官的面，斩了！”
消息传到三门峡时，王孝通正等着粮船翻覆的消息。突然看见远处来了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个独眼少年，手里的步枪闪着冷光——正是马祥麟的夜不收。
“把船靠岸！”马祥麟的声音在黄河上回荡，“接受检查！”王孝通想跑，却被曹变蛟带的人堵住了去路。这孩子虽然伤还没好，手里的短铳却握得稳稳的，指着他的胸口：“王掌柜，跟我们回通州聊聊吧——徐姑娘说，想请教您盐商的‘生财之道’。”
夕阳落在黄河上，把水面染成了金色。漕船被夜不收一一搜查，藏在船底的私盐和被凿坏的船板都露了出来。马祥麟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骑兵队，突然对曹变蛟道：“知道吗？咱们护的不只是粮，是百姓的活命路。”
曹变蛟点头，摸了摸怀里的“夜不收勋章”，金属的凉意透过布衫传过来，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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