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裂缝下的大明王朝 > 第24章 大明海上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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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刚过,福建长乐的旧船坞便浸在潮湿的海雾里活泛起来。当年郑和造宝船时留下的巨大船台基石还嵌在泥里,青苔爬了半尺高,如今却被新搭的工棚围了个严实。

刘小峰裹着件沾了煤渣的棉袍,正蹲在新造的蒸汽锅炉前,用小锤敲着接缝处的铆钉。叮当声混着工匠们的号子飘远,锅炉顶的烟囱正突突吐着灰烟,把半边天熏得发暗,连掠过的海鸥都绕着烟柱飞。

刘工,这铁疙瘩烧得滚烫,真能让船自己跑?老工匠周老汉凑过来,糙手刚碰到锅炉外壳就哎哟缩了回去,指尖烫出个红印。

他造了四十年木船,手里刨过的樟木能堆成小山,此刻望着那圆滚滚的锅炉,眼尾的皱纹里全是怀疑,风里来浪里去,靠的是帆借风力,这没帆的,难不成靠老天爷推?

刘小峰直起身,从怀里掏出发皱的图纸递过去:您看,这里头烧开水,气憋得足了就顶活塞,活塞连着底下的杆,杆再带船尾那螺旋桨——就跟咱推磨似的,不过力气比十头水牛还大。

他指着工棚外堆得齐整的铁轨,铁轨上还沾着通州来的泥土,这是按徐先生画的图弄的,铺在船坞里当滑轨,等船造好,垫上圆木一推,直接滑进海里,省得以前搭脚手架费力。

正说着,曹化淳带着王承恩从工棚外挤了进来。他没穿往常的蟒袍,换了身藏青短打,裤脚扎在靴筒里,倒显出几分利落。

手里那本《海船粮算》的封皮磨了角,是徐文静照着现代航海日志编的,里头夹着支铅笔,笔杆上还留着徐文静画的小笑脸。刘工,他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的表格,表格里用红笔标着每人每日耗粮量,

按这书上的算法,一艘船载三百人,带三个月的粮,得占多少船舱?陛下特意交代,首航要多带土豆种子,还有那些新式农具,沿途见着土著,得教他们翻地种粮。

刘小峰刚要伸手点表格里的数字,就见方正化骑着匹枣红马奔来,马蹄溅起的泥点子甩了满脸。他手里举着封密信,信纸边角被风刮得卷了边,

曹公公!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增兵了!声音里带着急,刚收到广州商栈的信,说咱们上个月从苏门答腊运香料走,他们说抢了生意,这会儿正调战船呢,扬言要在半路截咱们的船!

曹化淳接过密信,指尖捏着信纸边缘,指节泛白。信上画着荷兰战船的草图,炮口画得粗粗的,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炮长三尺。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看来得给船加层护甲。转头对刘小峰道,去跟通州那边说,再运些钢板来,至少得抵得住他们的实心弹——就用上次试验过的那种,掺了锰的。

方正化却突然笑了,一口白牙在灰扑扑的脸上格外亮:正好!省得陛下总说咱们没机会练手。他往船坞外一指,陛下让我带来了夜不收的弟兄,马祥麟和曹变蛟也来了,就在外面空地上练枪呢,您听——

果然,船坞外传来砰砰的枪声。空地上,马祥麟正站在靶子前,手把手教新招募的水兵握枪。那水兵是个渔家小子,手总抖,马祥麟就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把准星对准靶心:

别急,呼气时扣扳机,跟你撒网似的,心一慌就偏了。曹变蛟蹲在旁边,正给一门小口径火炮装弹,炮身上还刻着李破造三个字——这是李破特意为海军改的速射炮,炮闩是活的,一拉就开,他边装边数:一、二、三......装完抬手看日头,刚够一分钟,比以前快了两发。

听说荷兰人的船厉害得很?那渔家小子打完一枪,怯生生问。

马祥麟接过枪,自己瞄准了远处的树干,砰一声打落片叶子:再厉害也挡不住子弹。他想起小时候秦良玉教他骑马,说兵不在多,在敢拼,便拍了拍水兵的肩,

当年郑和的船队能让万邦臣服,靠的不是退让,是船上的炮、手里的刀,是敢打的底气。咱们这船,不光要能运货,更要能护着自己的航路——总不能让香料在半道被人抢了,让土豆种子沉了海吧?

消息传到京师时,朱由校正在工学院的院子里转。几个学生围着个铜制的六分仪忙乎,阳光透过仪器上的镜片,在地上投出道细细的光斑。这仪器是按徐光启画的图造的,能测纬度,比郑和当年用的牵星板精准十倍,学生们正拿着它对天上的星子比划。

徐光启拿着张纸进来,纸上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脸上带着笑:陛下,刚测了几组数据,按这精度,船队从长乐到吕宋,误差不会超过十里。

朱由校接过六分仪,对着太阳晃了晃,镜片反射的光晃得他眯起眼:荷兰人倒会挑时候。他把仪器递给学生,转身往暖阁走,传旨,让李破带教导军一部去福建,给船队当护卫。告诉李破,朕要的不是打赢就完了——是让那些西洋人知道,大明的船,从今往后要在南洋自由航行,谁也别想拦!

他走到暖阁窗边,看着外头抽芽的柳树,又补了句:再给方正化和曹化淳各加个衔——南洋宣慰副使。让他们记住,出了海,他们代表的不是内监,是大明的脸面。

三月初三,长乐港的潮水涨得正高。第一艘蒸汽船启明号停在滑轨上,船身用钢板包着,钢板接缝处涂了防锈的桐油,在太阳下泛着光。桅杆上挂着大明远洋舰队的旗帜,红底黄边,风一吹哗啦啦响。烟囱里喷出的黑烟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把天上的云都染了块灰。

曹化淳站在甲板上,手里的望远镜是新造的,镜筒上还刻着天启四年制。他调着焦距看海平面,王承恩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铜制的测速仪,每隔一会儿就记一笔:师父,现在是十二节!声音里带着雀跃,比咱上次试航的帆船还快三成,照这速度,到吕宋不用半个月!

方正化在炮位间转,马祥麟正教炮手认炮弹——开花弹的外壳上有圈小槽,是引信的位置。荷兰人的船要是来了,先打他们的桅杆。

方正化拍了拍炮身,炮身冰凉,震得他手心发麻,陛下说的,擒贼先擒王,打船先打帆——帆一落,他们就跟没了腿似的,只能在海里漂着。

船驶出闽江口时,海面上突然冒出来三艘荷兰夹板船。对方的船帆是红白条纹的,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显然没把启明号当回事,竟横在航道上,砰地放了一炮——那是示威的,炮弹落在离船老远的地方,溅起的水花像朵白莲花。

李破站在舰桥里,手指敲着栏杆:升旗,让他们让开。信号兵扯着绳子,一面让字旗升了起来,在风里飘得笔直。

荷兰船却没动,反而又开了一炮。这回想是真要打,实心弹擦着启明号的船舷飞过,哗啦一声撞在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甲板上的水兵一脸。

还击!李破的声音刚落,镇洋炮就轰隆隆响了。开花弹拖着烟飞出去,精准地落在荷兰船的甲板上,嘭地炸开——木屑和帆布碎片漫天飞,还有个荷兰水手被气浪掀得摔进海里。

马祥麟抱着步枪,在船舷边架起枪托。他眯着眼瞄准荷兰船长,那船长正举着望远镜看过来,还没反应过来,马祥麟就扣了扳机:让你见识下夜不收的厉害!子弹飞过去,对方哎哟一声倒在甲板上,帽子滚到了一边。

曹变蛟在速射炮旁忙,他手里的炮闩拉得哗哗响,对着荷兰船的帆索连射:一、二、三......三发炮弹过去,对方的主帆就被打烂了,破帆布挂在桅杆上,像块破抹布。

不到半个时辰,三艘荷兰船就都挂起了白旗——是用块白布随便系在桅杆上的,歪歪扭扭的。方正化让人放下小艇,带着马祥麟登船受降。荷兰舰长是个高个子,金发都被硝烟熏黑了,他看着启明号的烟囱,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发颤:你们的船......是魔鬼的造物吗?怎么不用帆也能跑?

方正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鞋上的泥——刚上船时踩了块木屑:这是大明的蒸汽船。他指着启明号,记住了,从今往后,南洋的海面上,再不许有敢拦大明船的人。

又转头指着远处的海平面,海天一色的地方隐约能看见岛影,前面就是吕宋,那里有我们的都护府。再往前,是满剌加、古里——这些地方,六百年前郑和就去过,现在,我们回来了。

夕阳西下时,启明号的烟囱还在喷着黑烟,像一支永不熄灭的火炬,把海面都映得泛着暖光。曹化淳站在甲板上,翻开《海船粮算》,从王承恩手里借了支铅笔,在扉页写下:

永乐三年,郑和始下西洋;天启四年,吾辈继之。不为扬威,为通有无,为传新学,为后世开万世太平。写完,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的云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像当年郑和宝船上扬起的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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