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的春耕刚过，黑土地上冒出的土豆嫩芽还带着露珠，李破就接到了来自通州的急报。
杨立武的密信上只有一行字：“江南士绅聚苏州，似有异动。”
他捏着信纸站在学堂门口，看着徐文静正教孩子们用算盘计算田亩。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里，连岳托都跟着念叨“一五得五，二五一十”。李破突然觉得，这片刚从血火里走出的土地，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守护。
“我得回通州一趟。”他在徐文静耳边低语，“江南那边怕是要出事。”徐文静指尖的算盘珠子一顿，抬头时眼里已没了课堂上的柔和：“要不要带教导军？刘小峰新造的速射炮刚试射成功。”
“不用。”李破摇头，目光扫过操场上操练的士兵——他们穿着统一的灰布军服，队列比三个月前齐整了十倍，“这里更需要人。
努尔哈赤虽躲在山里，但还有海西女真，虽然一时半会没事，可西南的奢崇明据说已经起兵，万一他趁机反扑……”
话没说完，秦良玉的亲卫就策马奔来，手里举着加急塘报。“秦将军在开原截获的密信！”亲卫翻身下马，声音带着喘息，“山西八大家通过蒙古部落，给奢崇明送了五千支旧火器！”
李破展开密信，上面的火漆印是“晋商总会”的标记。他突然想起杨立武说过的话：“这些人眼里只有银子，管他谁坐江山。”徐文静凑过来看，指尖点在“永宁宣抚司”几个字上：“奢崇明本就手握西南兵权，再加上火器……”
“我去见朱由校。”李破将密信折好塞进口袋，“你和周遇吉盯紧长白山，别让努尔哈赤钻了空子，你们宣传也要大张旗鼓，劳动就有粮食。”
他翻身上马时，岳托突然从学堂里跑出来，手里举着本简体字课本：“李大人，‘叛乱’两个字怎么写？”
李破勒住马，看了眼课本上的空白处：“左边是‘叛’，一个半，一个反，！
右边是‘乱’，一个舌头的舌，另一个……一个倒立拐杖。
——记住，不管是谁，敢让百姓过不上安稳日子，就是叛乱，就得平。”
通州的议事厅里，杨立武正对着地图发愁。江南的粮价突然涨了三成，苏州、松江的士绅联合起来，说要“抵制新粮票”，连漕运都慢了下来。“他们手里有粮，咱们的土豆种子刚下种，这时候卡脖子……”
话音未落，李破就掀帘而入。“把盐运到江南去。”
他直指地图上的运河航线，“刘小峰的盐场月产三十万斤，按平价卖给百姓，比市价低一半。”杨立武眼睛一亮：“你是说……让士绅手里的存盐砸在手里？”
“不止。”李破指尖移向山西，“让徐文兵带一个营的教导军，假装护送盐队，实则盯着蒙古部落。
敢给奢崇明送火器，就把他们的商路彻底掐断。”
他顿了顿，声音冷下来，“告诉那些晋商，再敢通敌，通州的铁厂就开足马力造炮弹，炸平他们的票号，所有京师城门禁止晋商出入。”
此时的紫禁城，朱由校正对着蒸汽模型发呆。
这是刘小峰按徐文静的图纸造的，铜制的活塞上下运动，能带动木轮转动。张嫣在旁边研墨，看着他在纸上画满齿轮和杠杆：“陛下，李破来了。”
朱由校抬起头，眼里还闪着对机械的痴迷，可接过密信时，手指却渐渐收紧。
“这些人……”他把密信拍在案上，木案被震得发响，“朕推广土豆让他们有饭吃，造新币让交易方便，他们倒好，勾结乱贼！”
“不是他们，是‘部分人’。”李破递上杨立武拟的章程，“江南百姓盼着粮票能换盐，山西也有不少商人愿意跟咱们合作。
咱们要做的，分化他们，是把老鼠从粮仓里揪出来，不是把粮仓烧了。”
朱由校看着章程上“设立江南商务局”
“晋商良莠甄别”的条款，突然笑了：
“你和立武倒像两把梳子，专挑乱头发梳，不过，也只是你们外人无牵无挂，做事爽利。”
他提起朱笔签字时，张嫣突然道：“陛下，徐姑娘说过，对付士绅，不光要靠刀枪，还得靠学堂。”
“对！”
朱由校把笔一放，“让徐文静从赫图阿拉调十个先生，去江南开新学堂，就教简体字和算术——
四书五经我们是弱，可格物算学会让百姓明白，希望的种子必须用劳动培养！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歪理厉害，还是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道理厉害。”
李破离开紫禁城时，夕阳正染红角楼。他想起徐文静送他的那本《明史》，上面关于“奢崇明叛乱”的记载写着“陷重庆，围成都，历时数年”。
可现在，他们手里有比当年强十倍的火器，有能快速调动的教导军，更重要的是——百姓的心，已经不在那些只知盘剥的旧势力那边了。
刚到通州码头，就见徐文兵带着士兵搬运速射炮。“李队，这炮能一分钟打二十发，运到西南去，保管让奢崇明见识见识厉害！”徐文兵拍着炮管，眼里闪着兴奋。
李破却摇头：“不不，重庆太远了，即使水运也慢，先运到潼关——那里是九边军和叛军的交界，得让那些边军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军队，让他们想叛乱之的想清楚。”
夜色里，运河上的蒸汽船鸣响了汽笛。李破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的灯火越来越远。他知道，江南的暗流、西南的烽火、山西的银子、山里的残敌，迟早会拧成一股绳扑过来。
但只要他们守住通州的铁厂、赫图阿拉的学堂、百姓手里的粮票，就没什么可怕的。
船过天津卫时，他收到徐文静的信，字里行间还带着孩子气：“岳托学会写‘和平’两个字了，说等平了叛乱，要去长白山教女真部落算数。”
李破把信纸折成小船放进水里，看着它顺着运河漂向远方，突然觉得，这场跨越时空的仗，他们越来越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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