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裂缝下的大明王朝 > 第42章 南阳的百年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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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议风波(1626年冬)

西安府的急报递进京师时,孙承宗正在讲武堂校阅新军。展开信纸的手突然顿住——李破与杨立武竟在奏折里直言“迁都南阳,以固西北”,旁边还附了张南阳盆地的铁路规划图,红箭头从盆地中心射向四面八方,像朵炸开的铁花。

三日后的朝堂上,反对声浪几乎掀翻屋顶。李邦华拄着拐杖出列,白须颤抖:“唐都长安而亡于藩镇,宋都汴京而亡于金辽!西北自古是四战之地,若京师迁去,恐重蹈汉唐覆辙!”徐光启虽素与改革派交好,此刻也蹙眉道:“南阳周遭多山,漕运不便,百万军民的粮草如何供应?”

最激烈的当属江南籍官员。户部侍郎周延儒拍着案几喊:“江南岁入占天下七成,若迁都西北,莫非要让苏松杭嘉湖的百姓,勒紧裤腰带去填黄土坡?”他身后的淮盐商后代们纷纷附和,有人甚至拿出账本:“叶县盐矿一开,淮盐滞销,去年已有三千盐工饿死!”

孙承宗退朝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西北地图枯坐半夜。案上堆着李破送来的书信,字里行间都是石油钻井、包头铁矿、河套粮仓的细节,还有张照片——

延安的石油工人正往拖拉机里灌柴油,黑油映着雪光,竟有种奇异的亮。“老夫镇守辽东时,运一车火药要走三个月,”他喃喃自语,“若真有铁路……”

此时的西安府,李破正把官员们的反对意见抄在黑板上。杨立武用红笔圈出“西北贫瘠”四字,冷笑一声:

“他们没见过包头的铁水奔流,没尝过河套的新麦,更不知道延安的黑油能让火车不用吃草。”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柴油,点火时窜起的蓝火苗舔着窗纸,“得给他们写封信,讲讲这铁与火的百年计。”

王二柱从延安押送石油回来,带了罐刚炼出的汽油。李破蘸着油在纸上写字,字迹遇火即燃,却在灰烬里留下焦黑的痕迹。“就用这个道理写,”他指着灰烬笑,“有些东西看着是火,烧尽了才见真金。”

长信千言(1627年元日)

除夕夜的西安府衙,烛火亮到天明。李破与杨立武围着炭盆,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着长信,砚台里的墨冻成了块,就用手指搓化了继续写。

致孙公、李公、徐公书:

“见字如面:

自通州试种土豆至今,已历六载。

昔时流民填路,今则阡陌纵横;昔时火器唯鸟铳,今则步枪成队。

诸公与我等同历此变,应知世间事,非一成不变者。然近日迁都之议,竟致朝野喧哗,实出意料。

故敢以肺腑之言,为诸公陈百年大计。

诸公谓西北贫瘠,殊不知包头铁矿日产熟铁万斤,可铸铁轨三百丈;

河套屯田今年收粮三十万石,够万军食一年;延安石油月炼煤油千桶,照亮的农户比江南盐商的宅院还多。

去年冬,蒙古牧民拿巴图用三匹骏马换一口铁锅,说‘这铁比长生天还实在’——

诸公可知,那铁锅的铁,正来自阴山南麓的矿脉?

诸公忧西北苦寒,却不见铁路图上,西安至南阳的铁轨已铺过半。春日里,河套的粮食三日可抵南阳;秋日里,叶县的盐巴五日能达京师。

徐公曾叹漕运艰难,若铁轨成网,一车粮草的运费,仅抵漕船的十分之一。至于所谓‘四战之地’,更属旧识——今有步枪射程三百步,迫击炮可及三里,若在阴山设炮台,蒙古铁骑纵有十万,何敢南顾?

最令我二人扼腕者,莫过于‘江南岁入’之论。诸公久居江南,见惯了秦淮河的画舫,却未见陕北窑洞的破棉絮;

收惯了盐商的税银,却未闻流民啃树皮的声响。江南之富,富在士绅;西北之贫,贫在百姓。

今叶县盐价仅为淮盐三成,寻常农户终于能吃上干净盐,却有盐商哭诉‘亏损’——

敢问诸公,是千万百姓的灶台重,还是少数人的账本重?

昔年汉武帝拓西域,凿渠屯田,当时人皆笑其劳民伤财,然后世享丝绸之路之利百年;

唐太宗经营河套,置安北都护府,时人谓‘空耗府库’,却换来了天可汗的万邦来朝。

我等今日之谋,亦如是:

包头的铁,可铸枪炮护边疆;

延安的油,能驱机车通四海;

河套的粮,足养军民安天下;

南阳的位,可均衡东西贫富。

诸公试想,若铁路通至漠北,十日可达贝加尔湖,则游牧族再无南侵之力;

若石油炼化遍及西北,则工厂可代作坊,机器可代人力;

若叶县盐矿供应全国,则再无人因无盐而浮肿病死。此非一时之利,乃百年之基。

江南士绅固强,然其势已阻碍新法。他们怕铁轨通到家门口,怕简体字取代八股文,更怕百姓不再跪服于‘祖宗之法’。

若京师仍在江南辐射之地,此辈凭借财力,迟早会卷土重来。

迁南阳者,非弃江南,乃制衡也——

让铁路把江南的财,西北的力,拧成一股绳,方是大明真正的富强。

昨日延安来报,第一台柴油机车已能拉三十吨(6万斤)货物,铁轨上的积雪被车轮碾成水雾,像条白练缠在黄土坡上。

那司机是个曾饿死三子的流民,如今能让全家吃上白面。他说:‘这铁家伙跑起来,就像把日子往前拽着走。’

愿诸公能见此铁家伙,能见这被拽着向前的日子。

李破、杨立武顿首

天启六年除夕”

信写完时,窗外已飘起新年的雪。杨立武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油布包:“让快马送,务必在元宵前到京师。”

李破望着炭盆里的余烬,突然想起徐文静说过的话:“历史的车轮,总得有人推着走。”

雪夜读信(1627年元宵)

京师的雪比西安大,孙承宗的书房里却暖意融融。他把李破的长信铺在案上,旁边摆着刚收到的包头铁矿月报——日产铁量已超遵化铁矿三倍,炼出的铁轨正源源不断运往南阳。

“昔年守宁远,将士们用的铁炮多有沙眼,”他对来访的李邦华说,“如今包头的铁,能铸出镜面般的炮管。

这黑土下面埋的,何止是铁啊。”李邦华拈着信纸,手指在“盐价三成”四字上反复摩挲——他老家的佃户,去年确有因吃不起盐而眼瞎的。

徐光启在工学院的实验室里读信时,学生们正在调试新造的蒸汽机车模型。听到“铁路运费仅抵漕船十分之一”,

他突然掀翻了算盘:“老夫算错了!算错了!”原来他按漕运成本核算南阳的粮草供应,竟忘了铁轨上的车,日行千里。

最震动的是江南官员的内宅。周延儒的小妾偷偷把信读给盐商父亲听,老头捏着信的手直抖——

信里说“淮盐滞销非因盐矿,实因商税苛重”,还附了笔账:江南盐商每年盘剥百姓的“盐引费”,够修十条铁路。

元宵夜的宫宴上,朱由校把信递给张嫣。烛火照在“百年大计”四字上,他突然笑了:

“去年在西北,见牧民把铁轨当神物供奉,说这铁能让草原长出粮食。”他指着窗外的烟花,“他们不懂,真正能让土地长出东西的,是敢想百年的人。”

三日后,孙承宗上了道奏折,只写了三句话:

“见延安之油,知机器可代牛马;见包头之铁,知西北可成天府;见铁轨之图,知南阳可定天下。”

李邦华紧随其后,奏请“暂移内阁于南阳,以观其变”。

徐光启则带着工学院的学生,星夜赶往叶县盐矿——他要亲自算算,干净的盐能让多少人不再浮肿。

此时的西安府,李破正收到徐文静的电报:通州工学院的石油班学生已毕业,正坐着柴油机车赶来延安。杨立武把电报往信纸上一压,笑道:

“你看,铁轮子已经动了。”窗外,开往南阳的铁轨上,第一列货运列车鸣笛出发,黑油燃烧的轰鸣里,混着远处牧民的歌声,竟与《治沙歌》的调子渐渐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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