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裂缝下的大明王朝 > 第43章 新一代的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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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府衙后园的老槐树下,徐光启铺开了三张图:一张是李破带来的卫星等高线图,一张是杨立文手绘的南阳盆地水利图,最底下那张,是他让学生们丈量了三个月的土壤采样表。

“此处海拔二百一十三丈,比洛阳低三十七丈,比西安高五十二丈,”徐光启用骨尺量着等高线,“三面环山却不闭气,白河穿城而过,汛期能泄洪,旱季可蓄水——

李破说的‘地理优势’,原是这般具体。”他指尖划过水利图上的红圈,“你们看,这十二条旧渠稍加疏浚,就能引白河水灌溉周边万亩田,比漕运靠谱多了。”

李破蹲在旁边翻土壤表,忽然指着“南阳城西”那栏笑:“徐公您看,这土含氮量比通州高两成,种土豆能多收三成。前几日试种的玉米,秸秆都比别处粗半寸。”

他往土里埋了块湿度计——这是从2024年带来的小东西,指针在“湿润”刻度上稳稳不动,“去年陕西大旱,这里却没减产,就凭这地力,也担得起‘粮仓’二字。”

正说着,王二柱骑着摩托车突突突赶来,车斗里装着刚铸好的铁轨配件。“李大人,包头来的工程师说,南阳这地下有铁矿!”他举着块黑褐色的矿石,

“砸开看了,含铁量不比阴山的差!”徐光启接过矿石,用指甲刮了刮,碎屑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突然拍着大腿:“难怪城西那片石头总被铁匠惦记!原来藏着这宝贝!”

消息传到临时驻扎的内阁行辕时,孙承宗正在给朱由校看新造的铁路沙盘。沙盘上,南阳像颗钉子钉在中原腹地,红线向西通西安,向东连淮河,向南抵襄阳,密密麻麻的支线像根系般蔓延。

“陛下您看,”孙承宗拨动沙盘里的小火车,“从南阳发兵,三日可到山海关,五日能抵嘉峪关,比京师快了一半还多。”

朱由校却盯着沙盘角落里的南阳城模型发呆。那模型是按1:200比例做的,城墙用包头铁铸,街道铺着叶县盐矿的白砂,连民居的窗纸都糊着吕宋产的甘蔗纸。“徐先生说这里能种出最好的土豆,”他突然抬头,“李破说这里的铁能造最利的枪,杨先生说这里的位置,能让天下的东西都流得顺畅些。”

张嫣在旁递过份账册,是杨立武刚送来的南阳商税表。“自铁路通后,陕西的石油、山西的煤、江南的布,都在南阳中转,上个月商税比京师还多三成,”她指着其中一页,“叶县的盐通过白河运到江南,运费省了四成,百姓买布都敢挑细棉布了。”

最热闹的还是城外的新工坊区。刘小峰带着工匠们调试新造的轧棉机,机器转动时“哐当”作响,把棉花轧得雪白蓬松。“用延安的柴油驱动,一天能轧三百斤棉,抵得上二十个女工,”他抹了把汗,“等铁矿开了,再造纺纱机,让南阳的布比苏杭的还便宜!”旁边的铁匠铺里,马祥麟正用包头铁锻打铁轨,火星溅在他脸上,映得眼里亮闪闪的。

傍晚时,李破陪着徐光启登上南阳城楼。夕阳把白河染成金带,铁路上的货运列车正冒着黑烟向东行驶,车斗里的盐袋、石油桶、棉花包堆得像小山。远处的田埂上,拖拉机正拖着犁来回穿梭,留下深深的犁沟,沟里还残留着未化的晨露,映着天边的晚霞。

“老夫年轻时总说,江南是天下的根本,”徐光启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叹了口气,“如今才明白,根本不在哪块地,而在能不能让地底下的东西发光,让地上的人活得踏实。”李破从怀里掏出块刚炼出的南阳铁,铁上还带着锻打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温吞的光。

城墙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新学堂的学生们举着煤油灯跑过。灯光串成条光带,一头连着工坊的炉火,一头通向白河的码头,像条活过来的龙,在南阳盆地的夜色里慢慢舒展身子。李破突然想起杨立武的话:“考查一个地方好不好,不光看它有什么,更看它能让天下有什么。”

水泥初凝(1627年秋)

南阳城西的空地上,宋应星正蹲在土灶前记笔记。灶膛里的煤炭烧得通红,他往陶罐里倒的石膏粉遇热腾起白雾,混着旁边石灰池里飘出的腥气,在秋阳里凝成道淡青色的烟。“李破说的‘两磨一烧’,原是要把石头磨成粉,再用猛火炼出性子,”他舔了舔笔尖的墨,“这法子比烧石灰狠三倍,倒要看看能结出什么物件。”

李破扛着根铁轨走过来,往刚浇筑的砂石堆上一压。那堆掺了石膏粉、铁矿渣和水的混合物,三天前还是稀泥般的浆体,此刻竟硬得能硌出火星。“您瞧,”他踩着砂石堆晃了晃,“宋先生您烧的石灰能糊墙,这个能承重——铁轨铺在上面,火车跑再快也不会陷下去。”

不远处,刘小峰正调试新造的小型水泥窑。这窑是按2024年的图纸缩制的,铁皮外壳包着耐火砖,烟囱里喷出的烟带着硫磺味。“刚才那炉烧了七个时辰,”他用铁钎撬开窑门,红热的水泥熟料滚出来,遇空气就泛出青灰色,“冷却后磨成粉,掺沙子和水,一天就能硬过石头。”

宋应星抓起块熟料,烫得直搓手。他早年在《天工开物》里写过“石灰经火焚炼为用”,却没见过这般坚硬的凝结物。“寻常石灰遇水会化,这东西反倒越泡越硬?”他突然往刚成型的水泥块上泼水,水珠在表面滚成银球,竟半点没渗进去。

消息传到工坊区时,马祥麟正带着工匠们夯筑铁轨地基。原先用碎石和糯米汁混合的路基,经雨水一泡就发软,火车驶过总晃得厉害。“若用这水泥浇筑,”他摸着下巴打量那堆硬邦邦的试块,“怕是能抵挡住万马奔腾?”李破笑了,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根钢筋:“再把这铁条嵌进去,别说万马,就是炮车碾过也稳如泰山。”

三日后的演示场围满了人。徐光启带着工学院的学生来记数据,孙承宗特意从行辕赶来,连南阳知府都扛着把锄头,想看看这“石头变的胶”到底有多结实。李破指挥工匠们支起模板,宋应星亲手往砂石里倒水泥粉,王二柱拎着水桶往里掺水,搅得浆体泛着白沫。

“这东西叫‘水泥’,”李破站在模板上喊,“能把石头、沙子粘成整块,干了比花岗岩还硬!往后修铁路、建城墙、筑水渠,再也不用等糯米汁阴干半年——三天,只要三天就能通车!”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老石匠摇头:“我打了一辈子石头,没见过沙子能粘成块的。”旁边的泥瓦匠却盯着水泥浆发愣:“上个月修白河桥,桥墩总被冲垮,若用这东西……”

七天后,当李破让人拆去模板,那道三米长的水泥梁赫然立在地上时,连最顽固的质疑者都闭了嘴。孙承宗让人驾着马车往梁上压,四匹马拉着满载矿石的车碾过,水泥梁竟连丝裂缝都没出。“当年修宁远城,光夯土就用了三个月,”他摸着梁面的纹路,“若早有这东西,后金铁骑哪敢近城墙半步?”

宋应星却在琢磨更要紧的事。他把水泥粉、铁矿渣、河沙按不同比例配成样品,贴了标签摆在木架上。“李破说这东西能改配方,”他指着块掺了铝矾土的试块,“加这个能抗高温,将来炼钢炉的地基就靠它了。”旁边的学生正在记录凝固时间,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掺沙子的两时辰初凝,掺碎石的要三时辰……”

傍晚收工时,李破踩着刚浇筑的水泥地面往回走。鞋底沾的灰浆已经发硬,在地上留下串清晰的脚印。远处的白河上,几艘运盐的船正往下游驶,船头新刷的桐油在夕阳下发亮——那船底的裂缝,明日就要用水泥来补。

宋应星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攥着张图纸。纸上画的是座拱桥,桥身标注着“水泥钢筋结构”,桥墩下还特意画了道波浪线。“我想在白河上试建一座,”他眼里闪着光,“用这水泥把桥基扎进河床,再用铁轨当筋骨,让它能跑火车,还能挡洪水。”

李破接过图纸,风掀起纸角,正好盖住旁边石灰池里飘出的烟。他想起第一次在故宫看到的太和殿地基,那用糯米汁和灰土夯了几十层的台基,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而眼前这袋袋灰色的粉末,或许真能像宋应星说的那样——让石头听话,让江河让路。

夜色降临时,水泥窑的烟囱还在冒烟。那烟在月光里淡成乳白,与工坊区的灯火混在一起,像条刚凝固的水泥带,把南阳的土地与未来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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