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设在乾清宫,鎏金宫灯映着满殿锦衣华服,殿外的桂花香顺着窗缝钻进来,却压不住空气中浮动的暗流。
李破和徐文静作为“新学代表”被邀赴宴,刚跨过门槛,就被东林党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左光斗坐在第三桌,手里端着白玉酒杯,杯沿的酒渍都没擦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直直剜过来。
干什么呢?又不是杀父之仇,用得上这样?
“文静,他们恨咱们,可也不装了呀!”
“是啊,大内皇宫,还这么放肆!真是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啊!东林党既然这么嚣张!”
客氏坐在朱由校身侧,穿着绣金凤的绯红宫装,指甲涂着蔻丹,时不时用银签挑块月饼喂给皇帝。
眼角的余光却总往李破他们这边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在看两只闯入猎场的兔子。
宴席过半,歌舞正酣,朱由校突然放下玉箸,木箸磕在描金碗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满殿的丝竹声顿时停了。
“李破李公子,”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忽视的劲,“你前几日说的‘新式火器’,能让箭矢都追不上,何时能让朕开开眼?正好诸位臣工都在场,让他们开开眼界吧!”
朱由校的嘴角还有稍稍的往上翘,似乎胸有成竹啊!
满殿寂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东林党人脸色骤变,左光斗手一抖,酒洒在锦袍上,他猛地起身,袍角带翻了案上的果盘:“陛下!此等奇技淫巧,恐伤龙体!且火器乃军国重器,岂能在宫宴上戏耍?”
徐光启见状,赶紧放下酒杯,拱手道:“陛下,新火器威力惊人,声响震耳,不如改日在演武场演示,臣已命人清场备靶。”
这家伙居然反对这么激烈,那就下个台阶吧!
“就在这儿演。”朱由校却指了指殿外的空场,那里铺着青石板,刚扫过落叶,“朕想看看,能比红衣大炮厉害多少。”
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李破送他的现代仿品,上面刻着简化的龙纹,“朕前日给工部下了旨,让他们给通州送最好的铁料,结果呢?”
这话锋一转,让满朝文武都愣了。朱由校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殿梁上的尘灰都簌簌往下掉:
“朕的旨意,在工部成了废纸!户部更离谱,朕要拨给辽东的粮饷,拖了三个月还没发!
你们当朕是瞎子聋子?还是觉得,这龙椅上换个人坐,你们更舒坦?告诉朕!
你们觉得朕只有16岁年幼无知,什么也不懂吗?
六部一个小官员居然看见我的圣旨视若无睹啊!谁的手令比我的圣旨甚至还有威力啊!啊,说话!”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炸在殿中,所有人“唰”地全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左光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陛下息怒!臣等万死不敢……”
“不敢?”
朱由校猛地一拍龙案,描金的镇纸都震飞了,踢了一脚,差一点把龙案踢翻。
“后金的骑兵快到山海关了!熊廷弼八百里加急求粮,你们倒好,还在这儿跟朕摆架子!
户部尚书,你说!粮饷到底在哪儿?是在路上,还是你们庭院的仓库里?”
户部尚书是东林党人,吓得浑身发抖,磕着头道:“陛下,国库空虚,实在是……”
“空虚?”
朱由校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本账册,狠狠摔在地上。
“那山西盐商给叶阁老送的玉屏风,值多少?给左御史修的别院,又花了多少?你们把银子揣进自己腰包,让辽东的士兵啃树皮,这就是你们的‘忠君报国’?
你们到底是不是大明朝廷的臣子臣孙?要不要把洪武皇帝的祖宗牌坊给你们请出来啊?”
李破跪在地上,心里却亮堂起来。徐文静前几日跟他说的“敲山震虎”,此刻正被朱由校演得淋漓尽致——借宫宴发难,既是发泄对朝臣的不满,更是在向东林党宣告:他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陛下息怒。”徐文静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却不刺耳,“如今辽东缺饷,固然是积弊所致,但仓促用兵,恐难成事。
不如先查清粮饷去向,再编练一支亲军——通州皇庄的土豆若丰收,可解部分军粮之困;
新火器若铸成,亦可增强战力。
此时需稳住阵脚,方能徐图后计,两件事上,如果有人还继续从中作埂,就可以告他通敌之罪,锦衣卫抓他入天牢,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她这话既给了朱由校台阶,又点明了缓兵之计,正合了之前的谋划。
朱由校果然脸色稍缓,重新坐下,指了指李破:“你刚才说的火器,拿来看看。”
李破会意,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刘小峰改良的“烟花火药”——比普通火药威力大三成,却可控,不会炸膛。
“陛下,这是‘信号烟花’,夜间能照亮数里,可震慑宵小,也能作传讯之用。”他走到殿外,将火药塞进预先备好的竹筒,用火柴划亮——“嚓”的一声,火星燃起,他迅速点燃引线,往后退了三步。
只听“咻”的一声锐响,竹筒拖着尾焰冲上夜空,
“碰!!!”
在墨蓝的天幕上炸开一团耀眼的蓝光,像凭空升起一轮满月,将半个紫禁城照得如同白昼。
乾清宫的琉璃瓦在蓝光下泛着冷光,连远处角楼的飞檐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朱由校拍案叫好,龙椅都被他晃得咯吱响,“比宫里的烟花亮多了!若用在战场上,夜间突袭,敌寇必乱!”
左光斗却再次起身,膝盖还在发软:“陛下!此等奇技淫巧,只会让陛下玩物丧志!且这火药若流入民间,恐成祸患!治国当以圣人之道为本,岂能依赖这些旁门左道?”
“圣人之道能让流民有饭吃吗?”徐文静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站在殿中,虽穿着素色布裙,却比满殿华服更显挺拔。
“能让辽东的士兵有盔甲穿吗?左大人日日在朝堂上讲‘仁政’,可通州的流民快饿死了,您的‘仁政’在哪儿?您查盐商查了半月,查出半分结果了吗?”
满殿哗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敢当众顶撞三品御史,字字句句都戳在痛处。
朱由校却笑了,眼里的戾气散了大半:“说得好。徐文静,朕封你为‘文渊阁侍读’,专管新学编译,俸禄从内帑出。”
他转向左光斗,语气又冷了下来,“左爱卿,你就别管火器和新学了,专心去查盐商——三日内,若查不出王霖私通后金的证据,就解了你的都察院差事,去通州皇庄跟着学种土豆吧!
如果大明老百姓最需要的土豆都种不明白,那就回家养老去吧!”
左光斗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宴席散后,李破和徐文静走出乾清宫,桂花香里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夜风微凉,吹得宫灯轻轻摇晃,徐文静望着夜空残留的蓝光余晕,轻声道:“我们点燃的不只是烟花,是党争的引线。”
李破握紧了腰间的玉佩,上面的蓝光微微发烫,像揣着一团火。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们不再是躲在历史缝隙里的旁观者,而是被卷入洪流的造浪者。
而刘小峰正在皇庄地下工坊赶制的“天启一式”步枪,将是劈开这混沌的第一把刀——刀光未现,锋芒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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