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东的话，没有半分波澜，却字字千钧。
整个四合院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滞。
前一秒还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卫东那张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邻里口角。
更不是小辈之间的打闹。
这是掀桌子，是把所有潜藏在“和睦”表象下的脓疮，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反了！反了你了！”
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是贾张氏。
她那双三角眼瞬间瞪得滚圆，浑身的肥肉一颤，接着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动作。
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墩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两手开始用力拍打自己的大腿。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杀人了啊！”
哭嚎声震天动地，带着一股子常年撒泼练就的独特节奏感。
“烈士的儿子了不起啊！烈士的儿子就能随便往我们孤儿寡母身上泼脏水吗？我们贾家什么时候拿过你一分钱？你拿出证据来啊！”
她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把地上的尘土弄得满身都是，样子狼狈至极，却也凶悍至极。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锁定了脸色铁青的易中海。
“一大爷！您可得给我们娘俩做主啊！您看看这小畜生，仗着自己死了爹，就要在我们院里翻天了！这院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易中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江卫东的强硬和决绝，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懦弱的半大孩子，今天像是换了个人。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套“邻里之间要和睦”、“远亲不如近邻”的说辞，此刻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烈士”这两个字面前，任何和稀泥的企图，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刚要硬着头皮开口，试图强行把场面压下来，院门口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个清脆而焦急的呼喊。
“哥！”
这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慌。
院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身形单薄的少女正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她脸色蜡黄，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但一双眼睛却又大又亮，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江卫东，充满了担忧。
正是江卫东的妹妹，江小雪。
而在她身后，紧跟着两个身影，让院里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猛地一跳。
那两人都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干部服，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
走在前面的那个，众人认识，是负责这片区域的街道办王主任，一个总是笑呵呵的中年人。
可今天，王主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怒意。
而跟在王主任身后的那个人，则让易中海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国字脸，面容刚毅，眉眼间自带着一股军人的煞气。他的眼神锐利，只是淡淡一扫，就让整个院子里的嘈杂声都低了下去。
机务段保卫科，刘卫国，刘科长！
易中海的心脏“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完了！
江小雪根本没看别人，她一路小跑，冲到江卫东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只是衣服有些凌乱，人还站得笔直，才终于松了口气。
随即，她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圈里瞬间涌出泪水，抬起瘦弱的手臂，直直地指向还在地上撒泼的贾张氏。
“刘科长，王主任，就是他们！”
“他们骗走了我哥替我爸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我哥找他们要，他们还打我哥！”
刘科长没有立刻说话。
他的目光，沉稳而锐利，先是扫过院子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又在地上哼哼唧唧，嘴角还挂着血丝的傻柱身上停顿了一秒。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江卫东身上。
那眼神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
“卫东，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卫东迎着刘科长的目光，身体站得笔直，对着他和王主任，不卑不亢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动作，让刘科长的眼神微微一动。
“刘科长，王主任。”
江卫东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充满了力量。
“我父亲，江海山，为保护国家财产，半个月前牺牲在工作岗位上。”
第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国家发下的二百块抚恤金，是我和我妹妹唯一的依靠。贾东旭以给我介绍工作为名，将这笔钱全部骗走，在外面输得一干二净。”
“我上门讨要说法，却被贾东旭、傻柱、刘光天、刘光齐四人，联手毒打。”
他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易中海，声音陡然转冷。
“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不仅不为我主持公道，反而包庇行凶者，威胁我，如果我敢去报案，就动用他的关系，让我这辈子都别想进机务段的大门！”
一番话，掷地有声！
没有半句废话，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却比任何控诉都来得更加震撼人心！
刘科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铁青。
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那是常年身处纪律部门，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走下来，才能磨砺出的威压！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易中海，声音如同炸雷。
“易中海！”
“我把海山的遗孤托付给你们大院，是相信你这个一大爷，相信你们这些老邻居！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侵吞烈士抚恤金！殴打烈士遗孤！还敢威胁恐吓！”
“谁给你们的胆子！”
一旁的王主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易中海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易中海！你的思想觉悟呢？你一个八级钳工的先进性呢？这么恶劣，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就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竟然还敢包庇纵容？你这个一大爷是怎么当的！你的党性原则在哪里！”
“烈士遗孤”！
这顶天大的帽子，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
来自街道办和机务段的双重官方压力，如同两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轰然压下！
贾张氏那杀猪般的哭嚎声，在刘科长那声怒喝中，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易中海那张故作公允、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具，被王主任的怒斥撕得粉碎。
贾家的嚣张气焰，易中海的所谓威信，在这一刻，被碾得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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