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从后山回来,指缝里卡着草屑,粗糙得磨得掌心火辣。他靠在教学楼拐角,袖口蹭了泥,手臂内侧却一阵阵发烫——那股气在经脉里跑得顺,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前冲。
没回教室,先拐进洗手间。冷水拍脸,镜子里那双眼睛沉得不像高中生。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指节——抠石头缝太狠,指甲裂了口,血刚冒出来,就被水冲没了。
走廊响着眼保健操的音乐。他关水龙头。不能再拖了。苏雨薇第三节课后要去图书馆,还有十分钟。
掏出物理作业本,撕下一页,用铅笔抄了道力学题。笔尖压得重,纸背都凹出印子。这题他三分钟能解完,可得让她觉得他真不会。
铃声一响,林轩起身,不紧不慢穿过教室。路过苏雨薇座位时,她正低头抄笔记,笔尖划纸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在她桌边停下,把题目递过去。
“这道题……你能看看吗?”
她抬眼,睫毛颤了颤。没立刻接,先把笔轻轻搁在桌角,才伸手拿纸。动作利索,像怕碰乱什么。
“哪块?”她声音不高,也不躲。
“这儿,受力分析。”他指着图,手指悬在纸上。
她低头看题,一缕发丝滑下来。林轩借着翻书的动作,悄悄放出一丝感应。刚觉醒的气像细线,顺着她衣角轻轻扫过。
衣角动了。
不是风。
她身上的气息极淡,几乎融进空气,可那节奏……他屏住呼吸。她右手小指忽然敲了下桌面。
三短,一长。
七次呼吸一轮。
《九霄真经》最基础的调息法,练气一层就得会。普通人再聪明,也不可能无意识按这个频率敲。
他猛地低头,假装改草稿,其实是压体内乱窜的气。那股气突然拐弯,直冲膻中穴左边——跟后山那株怪草出现时的反应一样。
“这题得用整体法。”苏雨薇开口,打断他。
“嗯。”他应一声,笔尖在纸上虚划两下,又问,“为啥不能先拆开算?”
“系统没断。”她抬眼看他,“拆了,内力会抵消。”
林轩心里一震。
她说的是“内力”。
不是“内力平衡”,也不是“相互作用力”——是“内力”。
他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她神色平静,像随口一说。可这个词,不该出现在物理题里。
他笑了笑,拿回本子:“懂了,谢谢。”
回到座位,再没抬头。窗外阳光斜照,指向后山。他闭眼,把刚才几秒反复回放。她的动作、语气、节奏……全都自然得挑不出毛病。正因如此,才更不对劲。
下课铃响,人潮涌动。他盯着她收拾书包,看她起身,朝门口走。
他没跟。
第二天课间,他靠在走廊玻璃边,借反光看她的路线。她走出教室,右转,贴墙走,专挑人少的地方穿。
第三天,她又进图书馆东侧,停整整七分钟,不多不少。
第四天,林轩记下管理员推车时间:每二十分钟一次,路线固定。
今天是第五天。
放学铃一响,他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书包里塞了本《基础植物学》,封面发黄,旧书摊淘来的。没去食堂,直接进图书馆。
东区靠窗位置空着。他坐下,翻开书,眼角瞄着管理员。那人低头登记还书,推车停在过道中间。
二十分钟。
他等了十二分钟,起身假装找书,慢慢往角落挪。书架窄,阳光照不到底。空气里一股陈纸味,夹着点潮。
在第三排尽头停下,手指掠过书脊。一本《植物图鉴》插在文学区,书角卷了,封面有水渍。他轻轻抽出来,翻开。
页脚有铅笔字,字迹清秀。翻到蕨类章节,一页折了角。他眼神一紧。
夹着一片叶子。
灰青色,边缘卷曲如刀,叶脉上一道金线,像被人擦过,只留淡淡痕迹。
和后山那株一模一样。
他没碰,只用感应轻轻探过去。那股气猛地一颤,顺着左臂冲上心口,轻轻一跳。
像在打招呼。
他合上书,放回原位。转身时,眼角扫过书架底——地板缝有刮痕,像是有人常蹲下起身,鞋底磨出来的。
他记下了位置。
出门前,顺手把《基础植物学》还了。管理员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点头,对方又低头忙活。
天快黑了。校门口学生三三两两走散。林轩站在公交站,手指无意识搓着书包带。
苏雨薇今天没带早餐。
但她去了图书馆。
那本书,被人翻过不止一次。
他抬头看天,乌云压得低。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泥土的腥味。
明天,他得带个空本子,假装记笔记。
再等她走。
然后,他要打开那本书,看批注写了什么。
风突然大了,掀起校服下摆。他抬手按住,指尖蹭过口袋——里面还有点草屑,从后山带来的。
他没扔。
现在不能扔。
他低头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影子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夜风变冷,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黄的光晕铺在柏油路上。林轩站着,没动。他总觉得,图书馆某个角落,正有人等着什么。那本书,不会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他攥紧书包带,转身朝学校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
时间还早。
但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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